正月十五元霄一过,平州县官发令全县二十四个塘,每塘派一名头人或财主来知县府聚首,共商收税计谋。官家物色的二十四塘“包税人”包括:都江塘包得财、林西塘吴慕盛、巴头塘李羡凡、马邦塘吴邦超……
三天后,二十四位各地财主全部到知县府听命,不敢怠慢。县官向他们保证,只要按时把本塘的税交上来,都会有很丰厚的酬劳银两。有的土财主胆子小,县官就软硬兼施,哄骗加威逼,最后,二十四位财主都一一与县官立了“包税契约”,成了县官的“包税人”。
二十四位包税人领旨回乡,急忙雇人串村走寨,招贴张榜,一时间闹得侗乡苗寨鸡犬不宁,民怨齐天。
知县府。远威堂。县官坐在台案后的龙椅上。
“禀报大人,麻江巴头塘吴邦道求见!”
“让他进来吧。”
“是。”
巴头小寨小财主吴邦道进来了:“禀报大人,巴头、兴阳塘一带发现有同盟会的人在活动。”
“噢?同盟会?”县官心里一惊,但故作镇定,“消息可否可靠?”
“禀报大人,去年农历十月二十六日,有一白面书生出现在巴头,并与巴头芦笙头王崇武在一起,晚上,他们走到巴头廊桥上,我跟踪到桥下细探,探出此白面书生正是同盟会的,他欲想在巴头、兴阳一带组织族众,对抗官府。”吴邦道俯首叩头,向县官大人邀功。
“本知县清楚了,下去吧。……侍事官,请赐给他一些路上盘缠吧。”
“谢大人!”吴邦道退下。
“侍卫官!”县官喊了一下。
“到!”侍卫官李林山跑进来,“叩见大人。”
侍卫官李林山是县官派到平州打前站的头头。年前李林山到平州后,就专门收罗了一帮小地痞,暗中探寻同盟会的活动。巴头小寨的吴邦道就被指派暗中侦查麻江、林西、孟江三条河的情况。
“从今天起,务须密切监视同盟会的活动,如有忽疏,唯你是问!”县官严厉地拍着案台。
“是!”李林山退下。
兴阳大寨鼓楼坪。早晨。
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站满鼓楼大门前空地。鼓楼的木板墙上,昨晚张贴了两张大大的布告《统征新厘县令》,下面详细落列新征的七十二条“新厘”,密密排下来,排满两张大红纸。
“又征新厘了?官府苛捐杂税还不够多吗?”
“连生火煮饭也要交税?没听说过。”
“操他妈!以后放屁都要缴税了……”
人们议论纷纷。看懂一点汉字的,凑近细瞄着,看不懂的,在一旁干着急,不知又要征缴什么新税。
“二十四家包税人勾生吃熟,没有良心!”人群里开始骚动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怨恨声越来越大,一种愤怒的抗税情绪开始弥漫开来。
中午时分,从林西塘下来的头人吴慕盛和一个小家丁浑身酒气出现在鼓楼坪上。吴慕盛从兴阳亲家中喝酒出来,看到鼓楼坪上有那么多人,心里很高兴,兴阳族众那么关心新厘征收,事情看来好办多了,又要有一大把银元落入口袋了。吴慕盛心中窃喜。
吴慕盛仗着酒兴,带着家丁,摆着林西上寨财主的傲慢架势,走到鼓楼大门前,登上楼前那块头人大青石板,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嗓门叫开了:“兴阳八寨的父老乡亲,同坪款众:林西兴阳,河头河尾,亲如父子,胜过弟兄。如今X县令关爱我们林西兴阳,特派我为父老乡亲们主事。大清皇恩浩荡,爱民如子,我们愧为庶民,当力尽匹夫之责,奉缴几文新厘,也算是对皇上的尽忠尽义……“
“别叫了,我们听够了!”当吴慕盛还在上面滔滔不绝时,下面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
吴慕盛酒意蹒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继续宣导:“我们兴阳八寨,人杰地灵,这些都有赖于大清皇上的思赐。现在,为大清尽忠的时候到了,承蒙各位乡亲父老,有粮交粮,有钱缴钱……”下面人声嘈杂,吴慕盛还看到有人举起了拳头!他这才意识到兴阳人不是欢呼,而是抗议!不对劲,酒被吓醒了一半。
“你们包税人都是‘麻疯头!’勾生吃熟,吃里扒外。”有人高举手臂,指向吴慕盛。
“这些新厘都是狗屁新厘,我们坚决不交!”有人高举拳头,带头抗议。
“把吴慕盛赶回林西去!”
“哪个勾生吃熟,勾官害民,兴阳对他不客气!”
人群终于沸腾骚动起来,反抗声浪越来越大。有一位大汉跳起来,哗啦啦扯下了那两张布告,卷成一团,摔向吴慕盛,他就是杨显光。吴慕盛吓得尿了裤子,酒全醒了,一看势头不对,带着家丁逃出鼓楼坪。
杨显光跳上大青石板,挥舞着拳头说:“乡亲们,官家又征新厘,是不要我们兴阳人活了。兴阳八寨要拧成一股绳,谁再敢来征收,把他赶出兴阳!”
“好!”人群一片响应。兴阳八寨,一场风暴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