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是什么?邂逅又会是怎么开头?
相爱该如何?相守又是否注定一个永久?
因爱与承诺,人是否就结成一世的鸳盟?
*-*
公元599年,正月十六,凌晨。
在坚持着与整个唐国公府阖府热闹欢庆了大半夜后,即使骄傲倔强如唐国公夫人窦氏,也不得不服软示弱,由着丈夫李渊打横抱回了卧室安歇。
“你说你这身怀六甲都快要临产了,实在是身子重干系也大,还非要坚持着平常人也似的跟我们混闹什么?”
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李渊一边手不停,为疲累到都有些昏沉的妻子宽衣解带伺候她安歇,一边嘴不停,是数落,也是纵容:
“你不好娇情示弱,实在想瞒着,不愿让人知道你身孕以处处恭敬你、约束你也就罢了。
可圆宵节一年一度年年有,也不过就是咱一家子人,嫡亲叔伯兄弟们凑了在一起欢乐欢乐而已。
如今我是家里老大,你更是家里最大,跟他们一起吃吃饭、说说话,笑闹几句是那么个意思也就够了,何须还硬撑着陪他们闹到现在?
这要过几天让他们知道了你如今的身子,你说你是要让他们受宠若惊呢?还是一腔后怕诚惶诚恐呢?”
“我是神武郡公的女儿,唐国公的妻子……我身轻如燕,英姿飒爽,无论何时何地,皆可被人钦佩瞻仰。”
咕哝着,安睡入床榻的窦氏对着喋喋不能休的李渊挥一挥手:“嗯……我顶不住了……先睡了,你继续陪他们……疯去吧!”
“呃……嗯,那好,他们有几个难得回来大兴的,兴头都高的要命,我再去陪他们逛逛。”李渊微一踌躇,还是应了。
临走前,回望一眼妻子俨然已入梦乡的酣然甜美,不禁一边摇头失笑,一边俯下身来亲亲她脸颊:“夫人你啊,你先睡,做个好梦。”
然而,
他不会想到,
她也不会想到,
他们谁都无法想到——
独自进入甜梦乡的窦氏,很快就做起了一个梦,一个、长长的惊梦:
梦里,窦氏先是恍惚回到小时候,听到隋帝杨坚荣登大宝时,她的痛心疾首。
然后,画面流转,一幕幕,竟是种种关于隋帝杨坚一统天下、执掌四方的情境。
再然后,就是倏尔巨浪滔天,洪水淹没过整个大地,并气势汹涌向着舍命逃窜的隋帝杨坚扑去……
他在那吞噬一切的洪水中,找到了一棵树,岿然耸立,胜于一切山岳的巨树……
他攀爬上了那巨树,他想要喘一口气……
巨树的枝枝叶叶里,忽的冒出无数疯魔野兽,向他张开了獠牙满布的血盆大口……
他初时不能置信,他想定一定神,他的耳中爆起了一片凄厉绝伦的索命之声……
他的全身都被巨树中伸出的、各色手臂指爪紧紧绕缠住……
他被害的、骇的想要疯了,他想要喊救命,但他发不出声息……
那棵巨树忽然开始笑,轰轰隆隆如天塌地陷,带着气吞山河、粉碎一切的威势。
它说:“这天下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
声音就那样绵延不绝的发出,在地上再次掀起万千层滔天巨浪,无数魂灵野兽被远远震出,高高落下,丧身洪水转眼化为水中飞沫。
隋帝杨坚亦在这全不可抗拒的声音里,被击的飞向虚无。
而,在他身心意识皆携亡于粉身碎骨的同一刻,他肝胆碎裂、双目不能瞑,大睁的死目里,最后映出,是巨树上一簇簇洁白馨盛的花朵。
——那花,是李子花!
极美极美的李子花,带着不可方物的娇艳,不可抗拒的魅惑。
它在不停不停的,对着原本游离于梦境外、仿若旁观者的窦氏招展着梦幻般的花朵,让她走进它。
直到,窦氏彻底迷失,终于走进它。
它,
那株浩大的、灼灼其华不可方物的李子花,
投化入了窦氏腹中!
……
……
悚然而惊,
惊坐立起,
犹未曾睁眼,窦氏闪电般伸手,覆向自己宽大而密实衣摆下,实已高高耸起的腹部
——
不轻也不重,
却又真真切切仿如灵犀一动;
她腹中的胎儿,
就那么应和着她心脏激跳的,
游动了,
一下!
*-*
公元599年,正月十六,清晨。
怀着对夜中异梦不知从何说起的犹疑,窦氏微笑着出送心思犹在盛世中元节里徘徊撒欢的丈夫李渊休沐完毕,复回天子之侧,全心履行他的千牛备身职责。
然后,当天暮晚,
她迎归了,一个脸色苍白,手心微汗的丈夫。
“夫人,为夫今日奉旨,杀了一个、才正满月的婴孩。”
缓缓的,深吸几口气后定下神来的李渊,对自己全心爱重的妻子道出日来的经历见闻:“那孩子是成国公李浑家的,所以被杀,皆因他姓李,而李浑偏又为他取了个‘洪’字……”
*-*
公元599年,正月二十一,夜。
再一次奉旨杀人,诛人九族,血气漫身。
述职后的千牛备身李渊,却应该是被圣明慈爱的皇帝姨夫单独留下来,谈过心、乃至洗过脑。
沐浴更衣,上床后却不入睡,他温情脉脉的怀抱着自个妻子,嘴里说着的是刚刚杀人满门,眉宇间却是一派坦荡的轻松与惬意。
他说:“夫人,最近累的你老为我担心,实在罪过。
现在,此事终于圆满解决了,你就也放宽心,安心待产就好了。
——来来来,别再皱眉了,笑一个,给为夫笑一个,你笑起来最好看了!”
唐国公夫人窦氏:“……”
唐国公夫人窦氏一瞬间是真的很暴躁,暴躁到想要不顾身怀六甲临产在即的暴起身,给眼前这位一顿暴揍,然后再捏起了他下巴,让他给自己笑一个!
然而,瞪视半晌,对着那爽朗坦荡还满是爱慕期待的一张脸:
不能怪他,
不能怨他,
他被他的母亲、他的小姨、他的小姨夫养的太好了,养成了一个彻底缺心眼儿的了;
而她,却是从前到现在、现在到未来,都愿意爱着、纵着这样一个极是缺心眼儿的他——就一如,她会坚定的爱着、守护着,她与他因相爱而缔结出的血脉。
“淑德,”她极鲜有的郑重唤他名字,缓然微笑着,深深依偎进他怀里,然后安安静静的对他说:“明天一早,你跟皇上告个假吧,我想武功旧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