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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雀屏

李渊,字淑德,公元566年生于长安,祖籍陇西成纪。

祖父李虎,西魏八大柱国之一,封陇西郡公,死后追封唐国公。

父亲李昺,李虎嫡长子,承其唐国公封号,于北周任安州总管、柱国大将军。

李渊父兄皆早亡,故七岁于周室承继唐国公封号。

又后,文帝杨坚建隋,皇后独孤与之被天下共尊为‘二圣’。渊母独孤氏正是与皇后独孤苦难中相依为命的嫡亲四姐,故渊自幼来备受文帝夫妇呵护,教养之心同于骨肉。

于是,在这个与皇室血统,共同成长起来的豪门后裔身上,有着两种不尽相同的人格:

一面,如其所字‘淑德’,身为贵公子的他倜傥豁达、任性真率、宽仁容众;

另一面,缘于其母、及其姨丈杨坚夫妇的悉心教诲,他对杨坚有着超乎寻常的尊祟与忠烈之心。

*-*

李渊妻子窦氏,京兆平陵人,父亲窦毅亦为北周时为上柱国,隋朝任定州总管、封神武公,母亲则是北周武帝的姐姐襄阳长公主。

她带着垂过颈项的满头青丝降临人世,到3岁时,头发已经长得与身体一样长短。武帝对其特别喜爱,特将之养于宫中。

时武帝所立皇后,是不得已而成婚的突厥女子,故不甚恩宠。年幼的窦氏径悄悄劝周武帝说:“如今,国家四边疆界并不安定,突厥族还很强大,希望舅舅抑制自己的感情,好生抚慰皇后,以天下苍生为念。只要得到突厥的援助,江南、关东一带就不足为虑了。”

又到隋文帝杨坚取代北周,年仅8岁的窦氏更曾恨恨言道:“但恨此身非男儿,不能除歼窃国贼。

*-*

这样一个传奇,而慧敏骄傲的女子,当然要为自己择一个相匹配的夫君。

于是,亲自动手,她在门屏上绘了两只绝不会太简单的孔雀,并宣布若有人可以两箭分别射中孔雀双眼,则愿嫁之为妻。

自信有足够把握的青、少年们,一个个举起他们的弓,射出他们的箭,却一一在十拿九稳的最后射飞……

最后,所有人都承认,那屏上的孔雀双眼,绝不比高高翱翔在云中的巨雕,更好射。

雀屏安然置放窦府门口的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人们都已确信这天下间,除非神人天降如长孙晟大大、突起兴致要来上一箭,否则,是不会有谁能将这窦氏女娶为妻子了。

并以此教育他们的女儿们说:“说到底,女子无才才是德,太聪明能干的女人,反而是没什么好福气可言的。”

*-*

但,他们的这次说教,显然是极不成功的。

因为,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后,当美丽的天边夕照,炫彩了府门上的整只孔雀时,李渊来到了那里。

更确切些说,是李渊路过了那里。

是的,路过,虽然对这位窦家小姐他闻名已久,虽然对传奇的美丽女子,他一向十分渴求一见,但窦家小姐例外——原因很简单,窦家小姐的传奇里,显然是对他所最为祟敬拥护的姨丈,圣皇杨坚不那么尊敬。

而一切对杨坚不够尊敬和忠诚的人,都是他李渊所排斥的人,就好比,窦家小姐这样的。

凑巧的路过,本该平常的走过。

只非同寻常的,他听到了人们对窦家小姐,那隐晦的幸灾乐祸,以及由窦家小姐所引申出的,对世间慧敏女子,毫不留情的诽谤。

具有仁侠情性的李家淑德公子,一向怜香惜玉,自以护花为天职;

尤其与众不同的,是他从不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之类论调为然:

自幼来成长,父兄早夭,抚育他的母亲独孤,却正是在夫家无依、娘家险恶的艰难夹缝中,沉静但是从容而果决的伫立他身前,温厚中智慧的教养成就他所有美德。

母亲的小妹独孤皇后,更是睿敏的远胜无数须眉。诚如天下人所知,杨坚是圣主则皇后独孤可为‘二圣’,在杨坚今日的所有成就中,有至少一半,是来自于这位皇后的智慧。

又至于母亲的长姐明敬皇后,虽敌不过命运的红颜早逝。

却也正是她,在帝王宇文泰疑忌、权臣宇文护步步杀机的狰狞进逼中,强韧助推着丈夫宇文毓登上皇位;

更于父亲独孤信被逼自杀而整个独孤家分崩离散时,将独孤家勉力救挽;并利落决断、精准操作,将其小妹独孤枷罗,许于时年刚自波若寺中归来、犹无任何勋爵加身的杨坚。

“女子的才智,该得到的,应是比男人们更高的赞美,和尊敬。”他一直这样想、这样说,也这样做。

礼貌而坚决,文质彬彬而又热血热心肠,他停下脚步,走上前去,撩起袖子,跟那些幸灾乐祸的诽谤者们唇枪舌剑的战了起来……

又然后,他就在自己惹起的吃瓜群众们、群起而攻之的漫天唾沫星子中,被他正同行的俩真.好兄弟刘文静、独孤机一边大骂着‘你是缺心眼吧?你是真缺心眼啊!’,一边手脚并用的将他架出人群、架到窦家门前的雀屏道上。

一个给他张弓、一个为他搭箭,他们两人四手齐挥,对着他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咬牙切齿下死命令说:“说说说,跟他们说什么说,跟他们说说说又有什么用?

快射!向前射!射中它们!

要么你今天射的他们闭嘴,要么你今天射不中被我们哥俩打到你再也张不开嘴!

快射!向前射!射中它们!”

是兄弟的热血鼓动太铿锵有力,

是世人的唾沫星子太撩人心火。

——

既已箭在弦上

——

李渊定定心神向前方,

即之眼一闭、手一拉,再一放

——

双箭齐出,

双箭齐中!

*-*

窦府的大门,就那样被打开,

窦家小姐的心门,就那样被打开。

她,

成为他的妻。

在人们的艳茨与传扬中,一个叫做‘雀屏中选’的故事,确定将要流传很久很久;

而在那个故事的流传中,伴随着的,是这个摆下雀屏的女子,对他真挚而深切的爱恋:

陪他千山万水的行过,

与他并肩战斗,为他分忧谋划,

为他放弃无数,曾属于自己的骄傲、坚持、仇怨——甚至,她原本风骨挺拔如苍松翠柏的字体,亦改为全然同于夫婿的端正朴拙。

“因为是你,”她对他甘之如饴说:“所以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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