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特利尔手中的匕首,仿如大画家手中的画笔一般灵活自如,冰凉苍白的尸体在他随意地挥洒下雕琢得淋漓尽致。
当众人询问他之际,他已经把一具没有血色的骨架从尸体里完美的提取出来,除了那些他觉得处理起来非常麻烦手脚掌。
“我准备的食物并不多,这两天也吃完了,正好可以把他们预备起来。”
哈特利尔分割着刨得柔软的尸肉,像一朵绽放在银月下的巨大血色花蕊,被剥夺下一片片悲冷的花瓣。他没有抬头,语气却柔和得有些诡异。
众人更加为之胆颤,周围凝重的寒冷气流似乎已经不能再被火堆暖化,像数以千万计的锋芒尖针刺激着在场所有人身上的每个毛孔,令人毛骨悚然。冰寒的气息由内而发,仿如深陷汪洋大海,窒息得难说不出任何言语。
哈特利尔挑选两块尸肉,插到一根足够硬朗得支撑起重量的树枝,缓步向火堆走来,鞋子摩挲着草所发出的声音,呢喃却犹如冰川相撞的轰鸣声刺激众人的耳膜。
“你要吃人肉?”
众人中,一人胆颤得言语吱呜。
哈特利尔走到火堆跟前坐下,给尸肉涂上剩余的一下调味料,架到火堆旁,看了看众人慌恐的脸色,他却满脸疑惑道:“你们在想什么?我怎么可能吃人肉,这是给哈奇烤的。生肉的细菌很多,只要不是条件不允许,我不会让他吃生肉的。”
“我们这里有肉可以给分给哈奇,没必要……”
声音来至奇摩商队里的一位伙计,之前说话的也是他。
“如果我宰的是野兽,你还会这样觉得吗?”
哈特利尔神情严峻,似乎都能看清他口中吐出的冰冷寒气。
哈特利尔见这人没有说话,只看着自己,眼神骇人无比。于是不再目视这个人,看了看营地外周围的树丛,手倒弄着串着尸肉的树枝,将尸肉翻了个,接着道:“我们是人,哈奇是野兽,无论我和他怎么要好,我还是分得清。在我们人类眼里,野兽就是食物;同样的人类在食肉动物眼里,一样是食物。我只是帮忙哈奇把食物烤熟而已。再说……”
哈特利尔再度看向自己身后的树丛,他已经发现了躲在树丛中的家伙。
在哈特利尔的注视下,躲在树丛里的家伙明白自己暴露了行踪,从交错复杂的树杈中走去来。
是一头野狼,灰蒙的杂乱绒毛翘着,铜褐色瞳孔充斥着血丝,消瘦的身躯高昂着胸,一副杀气凛然的模样。随着它的出现,紧接着他身后冒出无数匹毛色相同的野狼,大约20来匹,其中似乎还能看见两三只小狼崽,同样对着营地里的人呲牙咧嘴。
一见野兽来袭,所有人起身抄起身边的武器,凶狠地看着狼群。
“团长请让我处理此事,让大伙不用那么紧张,都收好武器吧。”哈特利尔阻拦众人道。
所有佣兵疑惑地看了看哈特利尔,转而又看向艾尔弗雷德,只见艾尔弗雷德微点头默许了,也就稍微放松手中的武器,不过却没人有放下的意思。
哈特利尔说完就没有理会他们,向已经起身预备作战的哈奇微笑地点了点头,轻步来到距离狼群差不多有3米左右的地方,席地而坐。
在这么近的距离里,狼群要猎杀他简直轻而易举,但狼群并没有这么做,只因哈奇几声底声吠叫。领头地那条狼也朝哈奇吠叫了几声,声音凶狠至极。面对对方的凶狠,哈奇也毫不示弱的咧嘴嘶吼一声,狼群开始迷茫,但很快一条能看出年纪老迈的狼从狼群中走,狼群也随之有些慌张起来,不过很快的就静下来,脸上又似乎透露着忧伤。
狼群安静下来,哈奇也就重新趴下,舔了舔伤口看向哈特利尔。
另一边,老狼缓步来到了静跪坐在地上的哈特利尔跟前,很近,两者之间不到20厘米。月光照耀着他们,安静又诙谐,哈特利尔用刻有瞳孔般疤痕的左手托近老狼伸屈前来的头,平滑的额头依靠在老狼糙皱的额头上,两者心有灵犀般闭上双眼,画面和谐得仿如一副寓意深刻的作画。
下一瞬间,屠戮的匕首扎进洁白的绒毛,刺穿老狼细瘦的喉咙,海浪翻腾般的赤红血液涌出狭小的缝隙,溅满一地。
见哈特利尔将别在背后的匕首刺进老狼的喉咙,所有又一次为他的举动感到震惊,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武器,摆出作战的姿势。
“这就是你说的交给你,你这样只会把他们激怒的。”
这次连艾尔弗雷德都有些愤恨。
然而,狼群再次出乎了这群佣兵的意料。
狼群没有袭击而来,甚至没有一丝愤怒,只有无尽的悲伤写意它们的面容。紧接着,一声接着一声的狼嚎响彻寂静夜幕的森林,谁都能从中听出它们声音里的哀悼,甚至连哈奇都跟着嚎叫起来。
老狼应声轰然倒地,脸上一片祥和,像似走得很安逸。
哈特利尔取出匕首放回腰后并系上,冰蓝的瞳孔深沉地凝视着老狼的尸体,仿佛两汪净洁的湖泊。
“这个世上没有无偿的回报,想要得到应有的回报就要做出相应的牺牲。这匹老狼牺牲生命换取狼群得以继续活存,所以……”
哈特利尔的话语结束,狼群的哀嚎也随着结束,它们纷纷来到老狼前低头凝视一下,然后越过哈特利尔,奔向剥光衣服的尸体,疯狂地互相争夺食物般抢夺最肥美的那块肉。
“够了,你这样亵渎尸体还算得上一个人?”
哈特利尔与狼群的交易似乎让那位伙计很不满,又或许是他深信圣光理念,他对冷如冰山的哈特利尔咆哮着,语气里愤恨不平。
哈特利尔站起身来,面向那位伙计,英俊稍似狰狞的面容仿佛死水一般没有生气,张合刀锋般薄薄的嘴唇,不紧不慢。
“没有人阻止你拦阻狼群吞食尸体。但老狼已经牺牲自己了,作为调节两者之间平衡的我和哈奇,自然会站在狼群这边,向你们讨要应得的食物,也不惜与你们为敌。”
“你觉得你加上这群瘦弱的狼能打赢我们吗?”艾尔弗雷德道。
“当然不能,我不会愚蠢到认为自己能够打败你们其中任何一人,但这次我不会再压制体内那股嗜血的愤怒,只要还有一丝意识,我就会战斗,直至死亡。”
哈特利尔冷冷地说着,从身后又掏出那把匕首,身体摆出他最熟练的作战姿势,低弯着身子,像是一匹盯准猎物的狼,凝视着艾尔弗雷德。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过了一会,艾尔弗雷德将玄铁剑插到地上,坐了下来,拿起那杯还没喝完的酒一饮而尽。
“随你意吧,狼群也已经在吃那些尸体了,我们的确也没必要再战斗,那样只会徒增伤亡。但是你就那么确定,他们不会再吃饱后反咬我们一口,毕竟你可杀了他们的同伴。”
团长都已经放弃了,大伙也就没有必要再去较真。不过,他们虽然都坐下来拿起各自先前的酒杯,另一只手却依旧拿着武器。
既然大家没有战斗的意思,哈特利尔自然也不会去找这麻烦。他收起匕首,坐在还在往外流血的老狼尸体旁,看着老狼沉默了一会。
“不知道,但我相信。”
氛围再度难堪,死寂得难以言语。
哈特利尔感觉尸肉朝火的那面应该烤得差不多了,他走回火堆前,把尸肉翻个接着烤。
“奇摩先生,等狼群吃完了,我还会用尸骨磨药,如果您的那位伙计不愿意再看见他口中所谓的亵渎死者,还请您让他回避好吗?”哈特利尔对奇摩道。
那位伙计还想说些什么,奇摩连忙打住,他可不想让气氛变得更加难堪,就让伙计吃好赶紧回帐篷里去,毕竟眼不见心不烦。
奇摩对哈特利尔所说的尸骨磨药感到兴趣,摸弄着胡须,询问道:“哈特利尔,你说的尸骨磨药是把骨头磨成粉末吗?具体做什么用的,能说说吗?”
对有恩自己的人,哈特利尔从来不会隐瞒或拘束,他向奇摩所做的决定表示感谢后,讲述道:“我给哈奇涂的药膏是用兽骨和谷泬草一起磨制而成的,只要涂抹之后静养,不激烈运动,很快就能康复伤口。人骨里面的所含有的因子应该也有类似兽骨的因子,所以我想打磨人骨粉一些和自己还有的谷泬草调和在一起,再做一瓶药膏出来。”
“谷泬草确实是制作止血药膏的药材,但却占不到药膏比例的5%,毕竟这种草漫山遍野都是,大多数采集的人都只用他另一方面的功效,也就是调节凝固作用。你确定它和骨末一起调和真有这么大的作用?”奇摩疑惑道。
哈特利尔点点头,接着和奇摩商谈起药材方面的知识……
哈特利尔和奇摩洽谈着。
佣兵们可对草药没什么兴趣,一通吃完,虚吹几句也就收拾回帐篷歇息去了。他们不得不承认哈特利尔烤得飞禽很美味,浓郁的香味和爽嫩的口感都恰到好处,非常适合他们的胃口;更让他们为之佩服的,还是他与那群狼的交易。
狼群吃完那些尸体还真的离开了,它们在离别之际还不忘向哈特利尔低头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