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开风一屁股坐在了木凳上,如释重负般地长呼了一口气。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而下,缓缓地滴打在发颤的双腿上。
杨开风一直以为自己无所畏惧,之前的各种战斗,有很多都是以命相搏。可他没曾想过,原来充满热血的战斗并不可怕,无声的对峙才最是磨人!
方才无论是来人的问话,还是自己的答话,一个应答不对,怕是就会引发一场恶战。
而对方只从气势来看就有武灵修为,虽然身上有伤,可自己更是虚弱,一旦贸然交手,只怕就算自己拼命,也未必能奈何得了对方。
此时几个士兵走了进来,打断了杨开风的思绪。
“这……”
为首之人显然和牛壮实一样,看到杨开风稚嫩的模样不由愣了片刻。
“这是你杀的?”
杨开风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为首之人随意翻看了一番欧阳惑的伤口,看到铁蒺藜时眉头微舒,原来如此。此匪也真是倒霉,跌倒后尾椎竟恰巧被铁蒺藜扎了个通透,瘫痪后失血过多而亡。
“头,里面还有一个。”冲入里屋的一名士兵高声道。
那头儿一步跨至里屋的门槛处,扭头问道:“这也是你杀的?”
杨开风又点了点头。
当那人看到墙壁上的大洞,以及大洞外依稀可见的身影时,他已经丧失了问同样问题的兴趣,转而言他道:“方才是不是有人从这里过去了?”
他怕杨开风不清楚,特意比划道:“那人的剑很长,大约,嗯,和你差不多高。”
杨开风颇为无语,但依旧准确地答道:“他几分钟前刚刚从外面进来,然后应该从里屋走了。”
“几分钟?”
“大约三分钟,绝对不会超过五分钟。”
那头儿恨恨地跺了跺脚:“这孙子,还真能绕!”
“大明、修绍,你们跟着我去追追看,只能碰运气了,估摸着追不上了。小强、华丰,你们护着这孩子。”
他说话间还使了个眼色,示意看住杨开风,显然对其颇有怀疑。杀了三人倒也罢了,可这牛壮实闯入其中,却并未交手,两人莫非只是打了个招呼?
杨开风倒是无所谓,多了两个人帮忙他还更加放心呢。
那头儿领着二人从里屋冲了出去,临走时还嘀咕道:“现在的孩子都这般厉害么?”
。。。。。。。。。。。。
牛壮实此刻一个人在欢天镇的小巷中穿梭着,这帮杀才,不就是小爷我砍了你几剑嘛,和杀了你全家一般!
方才眼见大当家的撤入‘大客栈’内院,牛壮实李清狂等人顿时放下心来,只要钻入暗道内,对方人数的优势荡然无存,大当家的显然安全了。
即已确定侯军尘的安全,牛壮实等人立马着手撤退。为了让更多的弟兄安然撤离,九个坐交椅的当即顶在前面,和那五行阵血拼了一场。
自己右肩被狠狠地剐了一刀,后背也重重地挨了一下玄武盾的轰击。不过对面也没好到哪去,一个被自己削掉了一小块肉,这是最轻的。至于最重的,却是被自家的四当家一箭射穿了大腿。
牛壮实就搞不明白了,明明自己根本没有重创他们,怎么就盯着自己追杀呢!
一大帮人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地粘着自己。若非自己仗着脚力不错,通过窄巷和他们周旋,怕是早被那群狗杀才围了起来。
至于那个小子!
牛壮实的眼睛微微眯起,方才的情景就仿佛留影石一般在脑海中快速闪过。
那少年看起来年纪轻轻,可是那目光却异常狠厉,而且那迎敌的姿势也是异常老道。牛壮实凭借自己多年打打杀杀的经验敢肯定,这小子手上一定见过不少血。
以‘宋答应’他们三人小队的实力,即便是自己都稍微有些棘手,需要搭上十二分的小心。毕竟‘周毒蛇’的毒可不是开玩笑的,若是沾上了,就算自己也撑不了多久。
可那小子明明胳膊看似被擦伤了,为何内力依然流转自如?莫非他是故意露个破绽,好引诱自己出手,其实并没有受伤,亦或本身练有超绝的内功,可以无惧‘周毒蛇’的毒药,还是说这小子是武宗?
十一二岁的武宗?怎么可能?
牛壮实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不过能将宋不应他们三人全部斩杀,这小子的实力委实厉害!
若不是自己有伤在身,而且后面缀了一群官兵,真想会会这小子。
虽说宋不应是姓吕的那头的,可是杀了我们五岭山脉的人,哪里有那么容易放过!
山水有相逢,看来只有等以后有机会再说了。
转角处突然出现的身影打断了牛壮实的沉思。
“靠!”
牛壮实爆了句粗口,整个人骤然加速,双手举剑猛地向前劈了过去。
“在……”
那大明刚从路口转出来,连话都没说完,就被牛壮实连人带盾劈飞了出去。
“在这里!”
牛壮实一剑轰退大明,并未趁胜追击,而是一个闪身,拐进了一个巷口,又消失在官兵的视野里。
等那个头儿赶到时,只看见气喘吁吁的大明再度被甩开了。
“这个黄鼠狼真是跑得快!”他不由怒骂道。
。。。。。。。。。。。。
然而牛壮实并不知道的是,那个被他们称为‘义气侯’的男人——侯军尘,此时已躺倒在地。
紧紧追在侯军尘后面的陈道空和洛依竜率先停住了身影,焦汗青和陆得川率领临危镖局的人马也随后赶到。
不过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没有看向已经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侯军尘,而是都把注意力转向站在侯军尘身边不远处那个其貌不扬的镖师身上。
那镖师此刻静静地站在那里,散乱的束发上还沾染了几根杂草。如果细细观察,便可发现他那斜对着众人的侧脸上竟透露出一丝憨厚。可是配合双手负在身后,却显得有些滑稽。
再看此人的右手,却持着一柄黝黑的短刃。虽然那刃口上没有一丝鲜血,可就是它方才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招拿下了一个武宗高手,只有一招。
就算侯军尘有伤在身,并且连番苦战之下已是强弩之末,可那毕竟是货真价实的武宗高手。
所以哪怕此人形态看起来再可笑,场上的众人也不会对他有半点轻视。
而这,就是强者应有的尊重!
“小武?”
却是陆得川细细打量那人的侧脸后,惊疑不定地试探着问道。
身后的人群中紧跟着传来窃窃私语声:“好像真的是小武!”
“怎么可能?”
“我艹!”
一个镖师突然爆了句粗口,显然这个讯息让他很是难以接受。
焦汗青用探询的目光看向陆得川,他自己对于临危镖局的镖师可谓是了若指掌,可不记得有个叫‘小武’的人。
“是郡里一个主簿推荐过来的马夫。我们这边赶车不是缺人嘛,外面随便找人可能有问题,刚好宋主簿说他那边有几个军队里退役的,忠诚度绝对可靠,就送了过来。”陆得川低声道。
他看到焦汗青依然将目光锁定自己,声音不由越压越低地解释道:“来的时候我都看过了,也就武师的修为。哪还能料到……”
他说到最后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只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毕竟这样一位高手却暗藏于他们的队伍之中,而自己竟未能有所察觉!所幸对方目前看起来似友非敌,否则对于临危镖局来说一定是灾难性的后果。
焦汗青此刻却并未发作,反而温言安慰道:“此人实力最低也是武宗,更何况还修有隐藏实力的功法。他若有心算计,怕是我们整个临危镖局都不够看的。”
他说到最后脸色愈发的轻松了起来:“就连我不也被瞒了过去,这又怎么能怪陆叔您呢!”
陆得川听得这话不由放下心来,不过还是面色凝重地说道:“幸亏他是来找侯军飞麻烦的,只是不知道这‘小武’到底什么来头!”
焦汗青并未接话,只是点了点头,仿佛若有所思。
其实他的内心远没有表现的那般轻松,郡里面不声不响塞了几个人过来,里面还有一个起码武宗巅峰的高手!焦汗青有九成的把握断定,此人身后一定有袁轻舟的影子。而且这个郡守大人显然还瞒过了自家镖局的上上下下,恐怕在他眼中,自己等人乃至这批麒麟军,都只是随意驱使的棋子罢了!
这种任人摆布的滋味真是难受啊!
焦汗青从天山剑派学成归来,继承家族镖局。虽然几个月下来凭借卓越的实力征服了镖局上上下下,可是对镖局的掌控却并未到如臂指使的程度。如今竟被混入这么一个潜在的危险,焦汗青原本的万丈雄心如同被浇了一桶冰水,顿时收敛了下来。
他不禁皱眉思忖道:这袁老家伙能塞一颗棋子进来,那第二颗、第三颗也就并非没有可能。自己这卧榻之侧,啧啧!
不过此时自己还有很多要仰仗他人的地方,所以他方才也并未苛责陆得川,只是重重提起,轻轻带过。
至于以后,怕是要好好筛选一下队伍了!
“弑神匕!”
洛依竜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蓦然叫出声来。
他一步飞掠至‘小武’身边不足三尺处,瞪视着他怒声问道:“十年前茅村的那件大案是不是你做的?”
周围众人听得‘弑神匕’三个字时不由精神一震,显然这几个字的分量太过沉重!不过当听到洛依竜的质问时都是面露不解,这怎么还和十年前的事扯上关系了!
那‘小武’对洛依竜手中明晃晃的双刀似乎浑不在意,反而将脸凑了过去,好似要看个究竟。
就在洛依竜要继续逼问时,躺倒在地的侯军尘突然干咳了两声,‘哇’地吐了一口淤血。
这口淤血吐完,侯军尘的气色突然好像好了很多。只是场内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老洛,临死前想问你个问题。”
侯军尘根本未管那个杀他之人,反而像是有什么话要和老伙计倾诉,令人摸不着头脑。
洛依竜只得暂时停止了逼问,看着胸腔不断起伏的侯军尘,叹了口气道:“说吧。”
“刚才那救人的一刀,是你早知援兵已到,故意卖个破绽受伤,让我以为胜券在握,引我上钩;还是你就是想救人?”侯军尘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出言问道。
旁边众人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这枭雄临死前竟问出这么个问题!
洛依竜也是吃惊不小,但他还是回话道:“其实我也不知援兵将至,只是……”
还未等他说完,就被一阵狂笑声打断。
只见地上的侯军尘,像个疯子一般狂笑着,一边笑,一边大口地吐着鲜血。胸腔的那一下让他的肺部充满了鲜血,如今从喉部直溢而出。
他笑了一会,许是知道自己不行了,奋力咳了两声,用力微抬右手指着洛依竜道:“你这个傻子原来真……是……个……”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即便洛依竜武宗境界,也是难以听清,只得半跪着俯下身去。
“好……人……!”
“我服了!”
最后的这三个字仿佛是侯军尘耗尽了生命的余光,近乎嘶吼了出来。即便由于血水的压迫依旧显得呜咽虚弱,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了个分明!
洛依竜看着渐渐合上眼睛的侯军尘,胸中仿佛有千般话,却始终默然不语,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叹。
他直起身子,凝视着‘小武’,继续逼问道:“十年前,郴县北边,茅村屠村惨案,是不是你做的?”
‘小武’理都不理洛依竜,径直蹲下身子隔空在侯军尘身上摸索着。他着重在脖颈处停留了许久,虽不知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但看起来依然是一无所获的样子。
旁边洛依竜的耐性仿佛被消耗到了极致,双刀直接朝着‘小武’的后颈逼去。
刀锋距后背仅三寸之距时,‘小武’霍然出手。
只见他看也不看,手腕绕出了一个反人类的角度,手中‘弑神匕’朝着背后疾点而出。
先是‘叮’‘叮’两声,紧接着便是不断地嗡鸣。
场中聚过来的众人最低也是先天境界,尽都耳聪目明。听得那嗡鸣的双刀震击声,哪里还不明白对方那信手一击的实力。
再看洛依竜的不断颤抖的双刀上,竟多出了两个深深的点印,就仿佛两片铁皮被放上钢钉狠锤了两下。可那明明是两把精钢打造的宝刀,洛依竜堂堂武宗高手,所使的兵器又岂是凡品!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小武’太强了!
陆得川却不敢想象此人实力如此了得,他咽了口唾液:“这应该是‘弑神匕’的威能吧!”
焦汗青摇了摇头,解释道:“不可能!据传弑神剑几千年前确实无坚不摧,可不知何故断成碎片。江湖传闻当年总共二九十八个碎片,散落九州。有些碎片还带着剑锋,就被做成了匕首,流传了下来。可这匕首的锐利程度,却只是和寻常兵器一般无二。只是在硬度上面,远超其它兵刃。所以这‘弑神匕’的威力也只是一般,倒是收藏价值颇高。”
“定是将这十八个碎片集到一起,方才能成就绝世神兵!”旁边一个镖师一脸神往道。
焦汗青用看白痴的目光瞥了他一眼,道:“先不说能不能集齐十八个碎片,就算集齐了,这剑又不是拼图,拼一下就能用了。没有神匠出手,如何重铸神器!况且这‘弑神匕’也有人做过实验,凡火不熔。而且若是人长期触碰,会被杀意侵袭。所以一般都用黑檀木将其包裹,方能使用。”
“单单一个碎片就能侵蚀人的思想,若是整个‘弑神剑’,又会有怎般光景!”陆得川感叹道。
“神器神器!岂是一般人能驾驭的!”焦汗青悠悠道。
“不知如此!”此刻的洛依竜重新稳住了手中的双刀,突兀地开口道。
“当年茅村惨案,我开始也是毫无头绪,后来偶然得到一个消息。”洛依竜一边娓娓道来,一边将目光死死地钉在‘小武’脸上,仿佛要瞧出一丝端倪,“有些人认为,‘弑神剑’之所以断裂后锋芒不再,是因为少了一件重要的东西。”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道:“上古时代,但凡神器,据传都有器魂封印其中,故而能有无上威能。有人相信,弑神剑的器魂,就是由杀意凝聚而成的活物。所以解放弑神匕的关键,就是吸收怨魂!”
“当年茅村惨遭屠戮,没有一个活口,但是身上的伤口都是一致的,而且浑身精血都被抽调一空。我去荆州武阁翻遍古籍,只看到一句话。”
“弑神出,万物枯!”
讲到最后,洛依竜双目喷火,近乎一字一顿,估计那‘小武’稍有不对,大战便一触即发。
“故事不错。”‘小武’抚掌而笑道,“可惜你没有证据。”
“就算是弑神匕所为,天下共有十八个碎片,你又如何知晓就是我手里这把呢?”
小武见洛依竜默默无语,嗤笑一声,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刀割了侯军尘的脑袋。他从衣服内掏出一块方布,随手一包,拎在身边,很是熟练。
这时焦汗青等人也有些惊异,陆得川当先一步,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道:“不知这时作甚?”
那小武看到陆得川,心情颇好地玩笑道:“陆头,拿了人头,当然要去换赏钱啊。郴县里可是有大户开了高价的悬赏令呢。”
这声‘陆头’叫得陆得川很是尴尬,却又无处发火。对方实力比他高强,自然言语上压他一头,也是无可奈何。
“唉,就是没有个石灰盒子。也不知到了郴县,还能不能保存得完好。”
小武假装叹了一声,浑然不顾身边不远处脸色铁青的洛依竜,越过他径直向大堂走去。
洛依竜本欲抽刀而上,却被一直没有言语的陈道空一把拦了下来。
“陈兄这是何意?”洛依竜怒声道。
“你斗他不过!”陈道空摇了摇头。
“茅村的事就这么算了?若是加上你呢?”洛依竜高声质问道。他脚步一顿,就欲挣开陈道空抓着自己胳膊的右手。
不想陈道空右手纹丝不动,反而抓得更紧了:“你没有证据。”
陈道空的态度让洛依竜冷静了下来,他钢牙紧咬,重重地哼了一声,右手将刀反手插至腰间。
陈道空见洛依竜态度缓和了下来,这才缓缓松开右手。
等洛依竜将左手的钢刀也收了起来,焦汗青陆得川等人也都围了过来,不断地劝解着。对于他们来说,整个任务已经基本完成,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洛依竜却只是盯着那小武渐行渐远的背影,脑海中转过千般思绪。
他并没有将当年的事情全部讲述出来,曾经有一个捕头告诉了他那犯案之人兵器的模样,那手绘的图案,和这小武手中所持的兵器,乃是一模一样!
而那个捕头,此刻就躺在这冰冷的地面上!
他不知侯军尘当年是怎么见到犯案之人的兵器,据侯军尘说是二人交手,可当前看来洛依竜很难相信。毕竟二人实力悬殊,若是交手,侯军尘如何能活着回来!
陈道空的态度和陆得川方才透露的内容让此刻的他只感觉有一张巨大的蛛网,将尘封的往事和当年之人尽数裹入其中。而那张网的中间,暗暗指向了一个自己曾经无比尊敬,如今却深感怀疑的人!
洛依竜遥遥地望了一眼南方,以后的路,怕是不好走了!
。。。。。。。。。。。。
随着那‘小武’的飘然离去,整个大客栈内的气氛陡然一松。不论是镖师、教习亦或是学员,几乎所有人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
这一切,终于过去了!
那些不明所以的教习学员或许以为这‘小武’乃是特意请来的高手,只有洛依竜和焦汗青二人依旧心事重重,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豪爽的镖师们虽然在焦汗青面前没有丝毫放肆,可是等陆得川下令四下散去时也都放浪形骸起来。不少人为了庆贺自己的劫后余生,竟掏出了腰间私藏的美酒,痛饮了几口。好在还知道护送任务依然没有结束,不然非得来个酩酊大醉不可!
此时的大堂已在激烈的战斗中被轰得是支离破碎,桂阳郡的一干人只有地位高的和伤者能挑上个好位置坐下来,其他人大多席地而坐。即使脏乱的地面上满是尘土、木屑和血迹,可巨大的疲惫感使得他们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焦汗青此刻正在给陈道空送行,麒麟军人数众多,显然不可能在欢天镇就留。何况此次驰援并没有虎符调遣,还是早点赶回军营为好,免得招人闲话。
“这些山贼狂匪不知最后如何处置?”二人站在欢天镇的路口处,闲聊着。
陈道空瞥了一眼三十多个被五花大绑的空?盗,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音量,仿佛故意说给那些山贼听见似的:“还能如何,罪大恶极的直接砍了了事,其他的通通送到前线。”
焦汗青并未问去前线的下场,其实这些山匪到了前线,除了充当敢死队的一线,还能有什么好的去处。不过只是比直接砍头多了条活路,但从前线战事来看,怕是这三十几个人能活一两个就不错了。
不过焦汗青却是心照不宣,他看了看已经高高在上的日头,拱了拱手道:“那陈兄,焦某就送到这里了。那些伤员估计还得安顿周全,也就不学那些书生来个十里送别了,哈哈!”
陈道空也是爽然大笑,听得提到伤员也不由瞥了自己的队伍一眼。虽然此番前来挑的都是好手,可和五岭山脉的悍匪杀了几波后还是折了几个人手,重伤的也有十几个,至于轻伤那就更多了。
想到这里他就平添了几把无名火,愤怒地瞪视了那些被押着的空?盗几眼,又当即想到临危镖局的人还在旁边,当下不好出手教训,只能收敛心神抱拳道:“老兄我也不是什么酸儒,哪还要什么十里送别。”
他说完热情地拍了拍焦汗青的肩膀:“我托大称一声焦老弟,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军营找我陈某。就是没事,也可以到我那里玩玩,大家交流一下武技什么的都行。”
“一定一定!”焦汗青连连点头应是。
陈道空再度抱拳,重重一推道:“告辞!”
说完就转身头也不回地领着队伍朝西边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呵斥道:“快点!快点!跑得像个娘们一样!”
“说你呢!”陈道空一盾牌朝着一个空?盗就拍了过去,“再慢点,直接一刀砍了扔路边。”
一干俘虏当即大大加快了速度,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这陈将军也是个妙人!”一个镖师远远地看着,不由出言感慨道。
“走吧,回去还有一堆事处理呢。”焦汗青看着陈道空逐渐消失的身形,伫立在那里想了一会,出言招呼道。
等到焦汗青领着人马回到‘大客栈’处时,整个大堂已被陆得川领人收拾得有模有样。桂阳郡的人手一番大战下来,却是要休整一天才能出发,若是不收拾一下,这大堂怕是连地铺都打不了。
“少镖头,这边我都收拾好了,过来先坐下歇歇吧。”陆得川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地位仅次于焦汗青而摆什么架子。这次押镖,焦汗青表现得确实非常出色,即便现在焦老爷子就把镖局直接传给自家儿子,陆得川自问也只有忠心辅佐的念头。
“嗯。”焦汗青轻答了一声,一步闲庭信步般地跨了过来。
早有眼力见好的镖师拎着一张凳子过来,用袖子狂擦了一遍,直接搬至木桌旁。
“我让厨房张罗了馒头和几个小菜,马上就送过来。”陆得川也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出言道。
“嗯?”焦汗青探询地看了眼陆得川。
陆得川‘嘿嘿’笑了两声:“就那几个柴房的人,说是要谢谢少镖头不杀之恩。那厨子听说不杀他,鼻涕都要抹到老程裤腿上了。”
旁边一个镖师也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虽左臂有鲜血渗出,可早已包扎妥当,此时正拿着一个水壶灌着,显然不是清水那么简单。此人正是陆得川口中的老程,程立德。
“陆头你又瞎嚷嚷,若不是你那明晃晃的长剑提着,能把人家吓得差点尿裤子嘛!”程立德又灌了一口,大声嚷嚷道。
周围的镖师听到也都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
焦汗青只是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只是用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也不知是仍在想着那个‘小武’,还是在考虑着镖局以后的规划。
“那人定是个刺客!”焦汗青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突然拍手道。
“什么刺客?”旁边的陆得川不解道。
焦汗青顿时惊醒,环顾了一下周围,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那个‘小武’实力绝非武尊,否则他根本不用伏击隐藏如此之久,还要等侯军尘警惕性最低时才动手。凭借着武尊的修为和那招诡异的身法,他完全可以一剑轻松将重伤的侯军尘解决。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小武’的修为实力并不足以碾压侯军尘,只能如同刺客般蛰伏起来,等待一击必杀的机会。修炼隐藏实力的功法,也让焦汗青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此时大堂内人多口杂,还不便和陆得川细讲。他偶然瞥到那‘大客栈’的厨师,当即岔开话题道:“饭菜来了,吃完再说。”
陆得川见他刻意回避,也没有刨根问底,当即不再多言。
“这不是那个马夫吗?”程立德看到厨师身边之人,不由高声道。
“老程你不知道,现在的马夫都是绝世高手。你敢惹人家,小心小命不保。”又是一个镖师出言调笑道。
整个大堂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那马夫原本就是畏畏缩缩的样子,此刻听到众人的嘲笑声,当即吓得几乎连装馒头的盘子都端不稳了。
只有那厨师稍微好一点,虽然也是哆哆嗦嗦的样子,可即便额头冷汗直流,依然端着两大盘鱼稳步向前。
“行了,都别闹了。”陆得川打着圆场,笑骂道,“待会饭菜要是掉地上了,非得逼着你们这帮狗崽子舔完不可。”
等那些镖师都收起了嬉皮笑脸,那马夫才堪堪缓过神来,跟住厨师将馒头端了上去。
“洛捕头呢?”焦汗青环顾了一圈,问道。
“他还在那查看侯军尘的伤口呢。”陆得川回道。接着他凑得更近了点,压低了声音道:“感觉有点入魔了,少镖头您就不用等他了。”
焦汗青点了点头,突然对着那厨子道:“这菜里不会还下了毒吧?”
那厨师被唬得直接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道:“小的哪里敢啊!”
马夫见到这情景,也跟着跪了下来,连呼饶命。
那厨子仿佛突然灵光一闪,赶紧挑了一双筷子,在摆好的鱼上随意夹了块鱼肉,也不管有么有刺,直接咽了下去。
可怜被鱼刺卡在喉口,又拿了个馒头啃了两口,才将鱼刺带了下去。
“行了,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焦汗青看到那厨师被噎得通红的脸色,温言安慰道。
那厨师连忙磕头谢恩,才拉着腿软无法站立的马夫向后厨走去。
“唉,大乾王朝,实力为尊!果然不假啊!”焦汗青看着厨师和马夫的背影,悠悠道。
陆得川也不知如何接话,只能‘嘿嘿’笑了两声。
“大伙都来吧,别客气。”焦汗青招呼道。
镖师们一开始还推辞一二,不多时便都围了过来。这场大战从黎明之前一直打到日出之后,显然大家都是饥肠辘辘。两盘鱼都还知道留给焦汗青,各人只是象征性地挑了一块,那馒头就是瞬间见底了。
等到厨子领着马夫第二趟过来时,众人也都收起了调笑,反而如豺狼一般看着马夫手中的第二笼馒头。
这次的硬菜却是一盘热气腾腾的大肉,香喷喷的味道足以勾起所有人的馋虫。
可就在此时只见那厨师在离焦汗青不足半丈时仿佛突然摔了一跤,手中盘子径直朝着焦汗青的脑袋飞去。
焦汗青眉头一皱,就欲闪身避过滚烫的肉汤。可等他提气之时,心中不由悚然一惊。体内的内力仿佛突然失去了控制,一时间根本不听他的使唤。
再看那厨师趁身体微斜之时,竟双足猛地一蹬,整个人如同豹子一般直扑而来。袖口处突然吐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朝着焦汗青的胸口就直捅了过来。
大乾王朝几乎人人习武,这厨师虽然实力不高,但也是个武士巅峰。此刻有心算无心之下,速度倒也不算太慢。
陆得川虽就坐在不远处,但绷紧的弦骤然松开,反应却是慢了一步,根本来不及拦住厨子。
焦汗青虽然大吃一惊,但关键时候还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他虽内力无法调用,就连肌肉都感觉使不上力,但这毫不影响他的心念。
他念头一动,只见一个透明的光盾陡然浮在身前,牢牢地挡在了他的胸口和尖刀之间。
那厨子一刀捅在光盾上,只是区区武士实力又如何能破得了下品的玄光盾。他虽然眼看功亏一篑,可即便明知是徒劳,依旧一刀又一刀地钉在光盾之上。
陆得川此刻终于赶到,可还未等他将厨子擒下,只感觉自己也是浑身乏力,摇摇欲坠。
再看那厨师竟转向自己,一刀砍来。
情急之下多年的经验帮了他一把,陆得川就势倒下,一个懒驴打滚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这时其他镖师纷纷赶到,将厨子直接摁在了地上。
那厨师四肢虽受控制,但嘴里依旧不依不饶道:“等到了地府,我李家兄弟还要来找你。让你们什么狗屁的临危镖局,断子绝孙!”
焦汗青好似第一时间明白了什么,阻止了要掌厨子嘴的镖师,开口道:“昨天那个死掉的伙计,是你弟弟?”
“哼!我弟弟本来无辜,就因为替山贼送了个菜,就惨死你们手中。我李大壮只要还活着,就定要将你们临危镖局上上下下,赶尽杀绝。”
李大壮瞪大了血红的眼睛看着焦汗青,仿佛要从他身上剜出一块肉来。
焦汗青理了理溅落了不少肉汤的衣服,挥了挥手道:“先带下去。”
“少镖头,和他废什么话,直接一剑结果了完事!”程立德不解道。
“找找看,欢天镇有没有他的家人,都带过来。”焦汗青冷冷道。
“姓焦的,你个断子绝孙的!我就算下了地狱,也和你没玩!”李大壮仿佛疯了般怒吼道。
可他脸上却重重地挨了程立德一拳,几颗牙齿顿时飞落了下来。
“带走!带走!”陆得川不耐烦道。
焦汗青擦了擦嘴,淡淡道:“最后送你一句话,没有实力之前,最好不要惹你惹不起的人。我想这句话你很快就会明白了。”
就在程立德等人刚要将李大壮带走时,变故又生!
只见那装馒头的大盘子突然爆射了开来,一股浓烈的白烟四散而出,将焦汗青所在的整张桌子迅速地笼罩了进去。
“不好!”陆得川惊呼一声。
只见一个身影以箭一般的速度射入了浓烈的白烟之中。
再看地上,原本在方才变故中,躺在地面瑟瑟发抖的马夫,此刻早已不见了踪影。
还在地上的陆得川此刻也被浓烈的白烟罩了进去,只听一声闷哼,陆得川只感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白烟中喷到了他的脸上和手上。
再看双手上那鲜艳的血红色,本身所中的毒药和急火攻心让他眼前一黑,强撑着才没有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