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欢天镇西边的主干道上挤满了人,五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如同一杆杆凌厉的长枪,伫立于凉风之中。他们身披铁甲,腰挎短刀,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人手一副浑圆的盾牌。
细细看去,为首的那十几个士兵的盾牌上,鲜血顺着盾牌上的花纹潺潺而落,滴打在地面上,更显肃杀!
这些士兵见侯军尘没有动作,也都不再出手,显然在等待命令。
疲于奔命的侯军飞此刻方能喘上一口气,他身边那人早已血肉模糊,突地开口道:“老子还活着吗?”
“你这三疯命大,还没死呢。”侯军飞笑道。
“哈哈,没想到你倒是蛮讲义气的。咳咳!”裘三疯吐出一口血块,大骂道,“狗日的麒麟军,怎么把这帮杀才招过来了!”
来的确是皇朝五大军团中的麒麟军团,从实力上看,更是一个万人军团中挑出的精英了。
而他们手中拿的,赫然是玄武军团赫赫有名的玄武盾!
若说军队作战,步兵如何对抗骑兵永远是军团必须面对的问题。帝国五大军团在这方面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长期的作战中他们根据自身的条件和对手的情况分别发明出了五种手段:青龙箭、白虎锤、朱雀枪、玄武盾以及威震天下的麒麟刀。
麒麟刀乃是玄铁陌刀,最轻的也要武灵才能驱使。若是天生神力,那么先天圆满也能勉强使用。所以寻常麒麟军团,根本无法列装部队。也只有皇城附近驻守的队伍,才能凑出一个完整的刀阵。
虽说麒麟刀要求颇高,但刀阵一旦成型,便是所向披靡!
当年并州叛乱,十万骑兵奇袭洛阳,度过黄河眼看胜利在望,却在首阳山被一万麒麟刀阵砍得人仰马翻。
故老相传,那一战并州乌蹄马乃三阶灵兽,面对麒麟刀时却依然被连人带马劈成两半。麒麟军团万夫长本只有武皇境界,却在阵法加持之下凌空一刀,将半空中叛军的一名武圣直接斩了下来,震动九州!
当然,皇城的实力能凑够刀阵,郡县驻扎的军队哪有这等雄厚的资本。所以坐镇各郡县的军队会根据情况挑选合适的兵器,操练纯熟。只有一些将领闲暇时会拿把麒麟刀舞动一番,过过手瘾。
而玄武盾虽没有麒麟刀那般恐怖,却也是不容小觑。
玄武军团常年驻扎东海,所用盾牌,正是用来对付海妖的水骑兵。此盾虽坚固异常,却能在海上载人漂浮。内力灌输下可在水上长驱直入,短程速度丝毫不逊色于一般舟船。
侯军飞双眼死死地盯着这五十人小队,充满恨意的目光中又夹杂着一丝恐惧。
方才自己和裘三疯率领众匪堵住路口,原想着先用弓箭阻碍片刻。未料对方不管不顾,直接举盾突击。
这欢天镇东西主干道虽不宽阔,却也能容五马并行。此刻双方人数相近,若能将马速提到极致,再用弓箭封住左右,定能取得不小的优势。
可眼看自己这边纵马冲来,对方竟也提速杀了过来。等到双方越来越近,当侯军飞注意到对方肩臂上麒麟标志时,心中隐隐感觉不妙。
竟是官兵!这股官兵是从何而来?他们是如何绕过五岭山脉的耳目的?
再等麒麟军从身后拿出一个个古朴浑圆的盾牌时,侯军飞的心都凉了半截。
他知道,这次对方竟连玄武盾都拿了过来,定是有备而来!
麒麟军为首的那十人手持盾牌,面对奔腾而来的马匹霍然下蹲,将盾牌举至头顶。
马蹄并未如预想般将这些人踏个稀烂,在对方内力灌输下,暗藏在盾牌下的十二把刀片如莲花般绽放,旋转的刀刃将战马的马蹄轻松切断,五匹战马在一阵悲鸣声中轰然倒地。
而从马背上下来的山贼却在几十个飞舞的盾牌下毫无还手之力,瞬间命丧黄泉。
那十个为首之人去势不减,依旧半蹲着身子向前滑去。
后面的山匪也未能幸免,根本挡不住这十人的联手冲击。只是瞬间就折了十几人,整个前冲的阵型也被杀得乱七八糟。
在后方压阵的侯军飞看得异常分明,这十人竟都是武灵高手,而且颇为精通合击之道。平日里看着很是默契的空?盗在这等高手面前根本不够看,即便各个奋力支撑,却依然在敌人精妙的配合下纷纷殒命。
眼见过半弟兄被斩落在地,侯军飞直看得睚眦欲裂。他一拍马匹,和同样跃跃欲试的裘三疯等人径直杀了过去。
他方才在后方已经看出,这十人恐怕就是对方最强的力量了。后面的几十人虽然也用飞盾攻击,但显然最多也只是先天境界。只要拦住这十人,未必不能再拖上盏茶的功夫。
侯军飞当先一步,直接从战马上飞了过来,一刀砍下。
那士兵依旧圆盾护头,仿佛没有看见侯军飞一般。
腰刀轰然斩落,却被对方稳稳地扛了下来。侯军飞还欲挥刀再劈,那人两边突然翻出两个身影,一左一右,持盾朝侯军飞拍了过来。
根本不用侯军飞出手,裘三疯和五岭山脉的另一个武灵已经赶到,替侯军飞接下来这招。
此时五匹战马飞速冲撞了过来,侯军飞等人纷纷避让,可那十个武灵却迅速回归原位,再度将战马的四肢切成了两端。
裘三疯和侯军飞交换了一下眼神,果断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只见裘三疯一马当先,竟不管冲至他们身后的十名武灵境界的高手,反而朝着那些先天的士兵杀了过去。
两柄短斧随着裘三疯的下坠朝着一人直接劈去,将那士兵轰得后仰着飞了出去。
裘三疯一招得手,直接将一柄短斧甩了出去,意图趁势斩了这士兵,以便杀人立威。
侯军飞带着一干和他冲过来的山贼使出浑身解数,疯狂地压制着周围的士兵,阻碍他们飞盾去救。
旋转的飞斧在半空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尾端的铁链在空气中发出哗啦啦的嘶鸣,朝着那士兵的胸口斩落而去。
可那势在必得的一斧,竟被稳稳地接了下来。
接住它的,是一只肉掌。
那手掌粗糙无比,却稳如泰山,硬生生抓住了斧头的钝端。
再看那人,普通的面容平淡无奇,只有那头盔下方的一双眼睛,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让人感受到他的非比寻常。
当那双冰冷的眼睛扫过五岭山脉众人时,侯军飞直感觉遍体生寒,如堕冰窖。
武宗!
绝对是武宗高手!
侯军飞浑身汗毛发竖,已经萌生退意。他现在只想着赶紧将消息传给大哥,袁轻舟这老贼神不知鬼不觉地埋下了这么一支伏兵,根本就是誓要至大哥于死地。
若说侯军飞此刻还有几分理智的话,裘三疯现在却已是怒火中烧。
看到那人那不屑一顾的眼神,裘三疯彻底愤怒了,他本就叫三疯,在怒气的挑动下瞬间爆发,狂暴的内力透体而出,左手将仅剩的一把短斧紧握手中,右手奋力一抖,借着锁链的力量朝着那人直飞而去,一斧斩下。
“不要!”侯军飞此刻出言劝阻,却如何来得及!伸出的右手连裘三疯的衣角都没有抓到,任由他朝对方阵中冲去。
那些被裘三疯飞掠而过的士兵并未起身阻挠,反而用一双双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在看飞蛾扑火。
这些嘲弄的目光让裘三疯更添了三分火气,他浑身一震,气势瞬间再度拔高,瞬间就至那人头顶。手中短斧在内力的灌输下重若千钧,对准那人脑袋直轰而去。
那人却连眼皮抬都没抬,看也不看,随手将玄武盾抄至手中,如同拍苍蝇般朝着裘三疯一把拍下。
可怜裘三疯被这一击直接原路轰飞了出去,眼见要砸入对方的方阵中。
好在侯军飞眼疾手快,几乎瞬时解开腰间的长绳,凌空甩去,将人在半空的裘三疯截了下来。
再回头看去,那十名武灵此时竟活生生杀到了自己队伍的最后面,将自家剩余的人马尽数包围了下来。
而这边的士兵也都纷纷朝房上围去,防止他们从两边逃脱。
那武宗高手一击得手,却不露头,又隐藏于士兵之中。这队伍个个都身着盔甲,又哪里分辨得出他的所在!
侯军飞此刻环顾周围,跟着自己五十个人过来,如今站着的只剩十人。能在此时还活着的,无一不是山上的好手。即便如此,依然个个挂彩,狼狈不堪。他此时心头不由一阵悲怆,但却自知一定要把消息带回去。
“分散突围!”侯军飞一咬牙,将裘三疯背至身后。
只听他一声呼哨,一匹骏马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竟跃上了屋顶。
侯军飞手中长绳一抖,远远地扣在了骏马的脖颈处,之后双足一顿,借势一拉,居然直接跳出了整个包围圈。
还未等他落身上马,十几个盾牌便呼啸而来。
侯军飞刚欲回身招架,那剩余的八个山寨的弟兄便纷纷飞了过来,拼死将盾牌拦了下来。
“二当家的,你带五爷先走。我们兄弟们断后。”
侯军飞几乎咬碎了牙齿,强忍着不看身后的情况,驱马在屋顶狂奔。
只是那惨叫声却随着轻风传入耳边,饶是侯军飞意志坚韧、铁石心肠,依然有回身拼命的冲动。
那一面面漫天飞舞的盾牌,肆意地收割着弟兄们的性命。而自己,却如同一只猫爪下的老鼠,在拼命地逃窜!
即便那些山贼拼死替侯军飞争取时间,他依然被紧随其后的那几个武灵赶了上来。
几下飞盾,胯下的战马闪避不及,悲嘶着倒了下来,砸入了民居之中。
好在此时离大客栈已经不远了,而自己背着裘三疯,借着民屋和小巷,终于活着绕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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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从欢天镇北边也传来一声鸣镝,惊醒了正在发愣的侯军飞。
他看到自家大哥依然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不由大喊道:“大哥,撤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原本火力全开的众山贼看到突然出现的一支队伍,也早已放缓了进攻的节奏。此刻听得侯军飞相劝,不由也都将目光聚焦到侯军尘身上,等待他的决定。
“已经来不及了。”侯军尘悠悠道。
仿佛在响应他的话语,小镇南边也传来一声鸣镝,不多时东边又是一声。
这时,一个喽啰从北边跑了过来,还不等他禀报,就被侯军飞截住了话头:“北边多少人?”
喽啰探询地看了侯军尘一眼,看他并未阻止,当即喘着粗气道:“起码七八十人,但肯定不超过一百人,都是带盔甲的。”
突然他看到右边的那支队伍,下意识道:“就和他们一样。”
话方出口才意识到不对,他连忙逡巡着朝侯军尘那边挪了过去,生怕惹来官兵的雷霆一击。
“你们走水路来的?”侯军尘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是啊,从靠便县的那个军营出发,借耒水顺流而下。近千里的路程原本至少要一整天的时间,可有着玄武盾的推进,只要稍微给点内力,速度便大大加快。我们昨日傍晚出发,六个时辰刚好赶在黎明时分。”
军阵中转出一人,粗声答道。
就在询问间欢天镇的南、东、北三个方向渐渐传来整齐的步伐声。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这时哪怕是神经再过大条的山贼也明白,自己这帮人已经中了埋伏。
恐怕这次真的要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