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俊林你看你闹的这叫什么事儿!”周昌年岁毕竟大了,哪能拦住年轻力盛的周俊林,好几次差点没让周俊林将他推翻在地,这会儿也发火了,大喊道:“打吧,打吧,你们打吧!我不管了。”说完把袖子一挥便让开身去。
被周昌这一喝,众人纷纷住手。龙兴华见周昌脸色及其难看,看样子是真生气了,无奈一叹道:“周昌兄看样子你我这酒是喝不成了,就这样散了吧!回到扬州我们再好好聚聚。”
“也罢,兴华兄也只好如此了。”随后扫了周俊林一眼,叹道:“今日这叫什么事儿啊!”又朝余煌等人拱拱手,便作拜别。
这倒弄得余煌挺过意不去的,原本恰巧遇上了,便带着众人上前打个招呼,没想到最后却把事儿闹成了这样,余煌十分歉意的说道:“原本见到几位仁兄甚是欣喜,便上来叙个旧情,没想到却搅了几位的雅兴,余弟万分抱歉,还望勿怪。”
“此非余兄之过,又何怪之有。”周昌客套道:“来日有缘江南相会,我一定陪余兄把酒言欢。”
“那就一言为定!”
见众人要散了,王诚面子里子都有了,甚是得意,可仍把不住自己的嘴,对着周俊林大话道:“周俊林,看在周昌兄的面子上,今日我便放你一马,如若他日再出言不逊,定让你好看。哼!”
见周昌兄生气了,周俊林原本打算此事就这样算了,可没想到有些人还真会挑事儿,这事儿怎能忍。当下提着拳头又要上。还好王诚反应快,一见周俊林动了,闪身便躲到余煌身后。
一击不中已无机会,众人又是一阵拉劝,一旁的周昌气得山羊胡子都立起来了,指着周俊林道:“烂泥啊,真是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
周俊林也不管别人,指着王诚道:“王孙子你可记得去年元宵灯会,在寻梦楼当着香香姑娘击掌为誓的那个赌约?”
“什么赌约,我不记得了。”王诚想也没想便答道。
周俊林冷笑道:“当日你我对赌,如果你此次高中而我未中,便作你儿子;反之你便作我孙子,可有此事?”随后又指着黄宗亮道:“当日黄宗亮也在场,他可为证。”
“这,这。”经过周俊林一提,黄宗亮倒想起有这么一出,但此时他怎能陷王诚于不义,只好支支吾吾推脱道:“已一年有余,时间久远在下不太记得了。”
这事儿王诚心里是门儿清,当初立这誓约便是他绕着法子趁周俊林醉酒立下的。定下契约之后,他还得意了好一阵儿。每每想到周俊林跪在自己面前叫自己父亲大人时,他都会露出他那标准的奸笑。可惜结果却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周俊林这个吊车尾的家伙居然会走****运,让他给高中了,而王诚自己却不幸给刷下来了。自会试放榜,王诚便提心吊胆,生怕周俊林杀上门来当着众人面让他认了这个约。可接连几天没见动静,王诚提着的心也放下了,还以为是周俊林心大把这事儿给忘了,没想到刚刚周俊林一提孙子,他便知道这事儿要坏了,于是想尽办法给搅了。可惜最后却坏在了他这张嘴上,这又能怨谁呢,谁让他嘴贱来着。
如今王诚算是骑虎难下了,一旁黄宗亮那躲躲闪闪的眼神,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做贼心虚;而余煌露出不满与疑问的眼神也让他心里毛毛的。这要是不承认吧,当时可不止这几个人,还有金陵书院的好几个才子也在,要是遇上了随便一问,这事儿便露馅儿了,到时候面子没了不说,还落下个不守承诺的坏名声,得不偿失;可这事儿要认下吧,当着众人面叫人‘爷爷’,那也没法干。
可老僵着也不是个事儿,最后王诚索性豁出去了,道:“确有其事那又如何,如果要是别人,这一声‘爷爷’我也就认了,但唯独你不可!”
周俊林倒觉得这王诚挺有意思,还要垂死挣扎,便笑问道:“乖孙子你为何这么倔呢,难不成还要让爷爷给你买个冰糖葫芦不成。”
“哼!你乃阉党徒孙,我王诚虽不才,但也是忠义之士,岂能认贼为父!”王诚冷笑道。
王诚这话有些恶毒,如今阉党那名声,谁沾边谁便遗臭万年,招人唾弃。别说周俊林没有,即便是有他也不可能承认,虽然当****立牌坊为人不耻,但却是时下很多人的做法。
这污水泼得太脏,周俊林不免急了:“王诚,你说话可有证据,别他妈血口喷人。谁要是阉党走狗,谁就不得好死。”
众人也觉得王诚这话太过了,纷纷劝道。
“王诚贤弟,此话非同小可,万万不可胡言。”说话者乃余煌。
周昌虽对周俊林不满,但大是大非上却也不能含糊:“王诚学友,此事切莫玩笑,这不仅关系到我俊林贤弟的名声,而且还关系着我四竹书院之声誉,望你好好思量思量。”
“对呀,对呀!”“此事重大,乱说不得。”“王诚贤弟,你要三思啊!”
众人的指责反倒激起了王诚的怒火,索性将自己的揣测说开了,接着道:“我如何乱语了,此次会试抛开江南其他书院不提,单单就你们四竹书院而言,七人之中只中了你们三人便是可疑?”
“有何可疑,此乃命数!”周俊林反问道:“照王诚老兄你的意思,我们四竹书院就得中两个或者四个便不可疑了么?”
“这倒不然,只是你们这身份,再加上你那当朝户部侍郎的二叔,这就很难说了。”王诚阴阳怪气的说道。
“王小狗有事冲我来,休要诋毁我叔父。”从小周俊林便对为官的二叔充满敬畏与崇拜,哪能任由他人污蔑,怒指王诚道:“我叔父为人光明磊落,乃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岂是你这种小人能诋毁的。”
“哼哼!”王诚冷笑两声,讽刺道:“如今朝堂之上阉狗当道,能称得上顶天立地的君子之人其下场不外乎两种:要么如同黄贤弟之父一般,被阉党所害;要么便如同叶向高叶大人一样,被贬还乡。好像你那叔父不仅没被贬反倒连升了两级,周俊林你又作何解释呢?”
“这,这有何难,我那叔父为官清廉,政声具佳,升官乃是理所当然!”周俊林理直气壮地答道。
王诚一听,不禁呵呵一笑,道:“周俊林,你可当我们是三岁孩童么?!如非阉狗党徒那魏阉狗岂能让你叔父升官,你真当我们是傻子么?”
此话一出,顿时呛得周俊林哑口无言,毕竟朝堂风云又怎是他这种不韵世事的书生所能理解的,久久无言,最后憋红了脸,干指着王诚道:“你你你,血口喷人,血口喷人!”
“周昌兄,兴华兄你们可要为我作证,我叔父绝非此人!”看来周俊林是真急了,向抓救命稻草一般请求周昌与龙兴华为他挺身说话。
然而两人已被王诚说的将信将疑,再者二人对于周俊林二叔并不了解,所以也不敢贸然为他说话。但碍于同窗情面,索性便背过脸去,假装没有看到。
“好一个阉党孙徒,没想到鼎鼎大名的四竹书院居然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了。”黄宗羲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周俊林,冷冷的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黄宗羲在此指天发誓与你周俊林这阉狗势不两立,不过今日看在各位江南兄长之面便饶过你,他日再相见定要你血债血偿。”
“怕你不成!”四面楚歌,被逼入绝境的周俊林反倒激起了豪情,将胸脯一挺毫不畏惧的对黄宗羲道:“我周俊林虽是文弱书生,但也是铮铮铁骨男儿,既然你们不辨是非硬要栽赃于我,那我也百口莫辩认下了。黄老弟你也不必改日了,就今时今日,有什么招式朝我身上使便是,我周俊林要是皱一下眉头便是你孙子。不过最后我要重申一遍,我周俊林乃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不是什么阉狗党羽,我叔父也绝不是!”
“宗羲贤弟切莫相信与他,他是见你年少,想借花言巧语打动你,你可万万不能当真。”王诚煽风点火的本事真不耐,落井下石手段也是一绝,眼见黄宗羲有些动摇了,便赶紧在其耳旁小声说道。
好在黄宗羲虽年少,但也是明是非之人,便道:“如若你不是阉狗,那你如何证明?”
这话都是人说的,信不信也是由自己,这该如何证明?周俊林很无奈道:“难不成你要我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不成。”
“这倒不必。”黄宗羲想了想,这事儿还真不太好证明,便道:“你可敢当着众人的面大骂魏忠贤这阉狗么?”
一听这要求周俊林顿时松了口气,要是其他古怪的要求,周俊林还真不敢说能不能答应,但这要求太简单了,心中一喜,便接口道:“这有何难,你且挺好……”
“等等……”又是那个很会来事儿的王诚站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