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的利息高吗？”像这种私人借贷模式在后世并不少见，只要利息合理也是可以的。不过如果太高的话，那就有放高利贷的嫌疑了。所以只要不太过分，李世景也觉得可以接受。
“怎会不高！”高老头气愤的说道：“你敢借他们一两，他们就能收你一两三，三成利你说高不高！听说今年又涨了五分，简直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蛋！”
“这还不止！”接着说话的是甲老头，甲老头叹了口气说道：“要是到了时候还不上，他们还得利算利，如此一来就更难还上了，最后只能倾家荡产，卖儿卖女的，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的确，即便后世也时常爆出因借高利贷落得家破人亡的事情。可在后世，放高利贷是犯法的事儿，一般政府都会大力打击。不过在这里却如此光明正大，李世景就犯起了嘀咕：难不成法律不管的！
“像这样放高利贷，衙门能不能管？”李世景对于当前法律完全不知道，只好扭头小声的问周安。
周安微微摇头压低声音回道：“像这种你情我愿的事儿，衙门也没法管。”
自己没权管，那就不好办了。李世景颇感无奈，道：“既然大家都知道他放高利贷，那为何还要去借呢？”
“大人不是在说笑么，要不是走投无路了，谁会去借呀！”吴老头苦笑道。
李世景想想也是，明知是火坑，要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往里跳呀。
“这种寅吃卯粮的方式不可取呀。”李世景认真的思索了一番，又说道：“难道大家就没想过其他法子，增加一些额外的收入，比如多养些鸡鸭什么的，搞点副业创收也好啊。”
“大人你可不知，本县穷的很，即便养了也没多少人能吃的起。再者这鸡鸭一多，可就相当于多了几张嘴吃饭，谁家又能养得起啊！”谭老头说道。
又陷入了一个死结之中，李世景做官这么久，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么头疼的。在后世，农民们养点鸡鸭鱼鹅什么的增加点收入也是在平常不过的，怎落到这里就行不通了呢？
李世景也是无语的很，想了想又说：“我听说咱们这儿山里药材挺多的，大家可以抽空多去采采，卖几个钱也不错呀！”
“上山采药？”一听李世景说采药的事儿，几个老人就露出不屑的表情，一老头说道：“那都是些好吃懒做成天游手好闲的懒汉才会去干的事儿，平常勤快人谁会有空去干那个。”
采药怎就成了懒汉的专属了呢？这话听得李世景相当郁闷，急忙反驳道：“药材既然是本地的优势，那大家就该利用这种优势给自己多增加收入啊。可听大家的意思，这采药怎就成了不务正业了呢？”
“那照着大老爷的意思，我们这些庄稼汉子就应该放下手中的田地不顾，全部跑到荒山野岭找药材不成。”甲老头也是个牛脾气，此时也不顾李世景的身份，直接怼过来。
我去，这不是强词夺理吗。李世景就想不明白了，这些人怎就死脑筋呢，抽点空找些药材卖点钱补贴家用有什么不好。更何况如果本地真的药材资源丰富的话，做一个专职的采药人又有何不可。以他的思维来说，与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守着一亩三分地，还真不如这采药来得强！
“可不是。”谭老头见李世景不信服的样子，便举例说道：“就拿我们乡的周福周贵两兄弟来说吧。原本哥哥周福也算是个老实人，前些年还一门心思的守着自己的祖田过日子。可自从受了他那不学好的弟弟周贵的蛊惑过后，就像着了魔似的，田也不好好种了，整天跟着周贵在山里转悠找药材。结果呢，也就前年吧，那周家两兄弟就遭到了报应，弟弟周贵滚下山摔死了，哥哥周福也摔折了一条腿。大老爷您说这是不是自作孽嘛，现在可好，祖产也卖得七七八八没剩啥了。可怜那周家老母，一个近七十的瞎老太太没享到儿孙福，反而跟着受了苦……”
“可不是，要不是我那王家妹子苦苦撑着，恐怕他们周家早就散了。”看来不管哪个时代，女人的八卦心都没变过。端着茶水出来的徐大娘积极的把话茬子接了过来，一脸嫌弃的说道：“可怜我那王家妹子，大老远嫁到他们周家，不但连一天福没享受过，现在还受累，得一个人照顾他们一家老小三口。要是我是那周家男人的话，早就去死了，哪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这话就说得有些过分了，听得李世景皱紧眉头。徐大娘的话多少引起了李世景的反感，李世景不大想理这种长舌妇，便扭头问谭老头：“那他们现在住哪呢？”
“还能住哪！”徐大娘有些幸灾乐祸的指了指背后山上：“大老爷瞧见山腰的那几间茅草房没有，他们就住那儿。话说回来，他们那房子还是大伙儿看着他们家卖了房产没地儿住，怪可怜的，才帮他们家盖的。要不然这会儿还不知道窝在哪个土窑子里呢！”
看见李世景越来越厌恶的表情，谭老头赶忙把自家老婆子叫住，道：“一个妇道人家怎就那么多话，还不快做饭去，一天就知道嚼舌头。”
徐大娘挨了训也不生气，朝李世景笑了笑便告罪走了。
李世景也自嘲的笑了笑，心道：自己跟一个老大娘计较什么呢。不过心中也暗叹，虽然周氏兄弟只是个别案例，完全不能以点概面来谈，更不能就因此而全盘否定了药材产业。不过就影响来看，周氏兄弟的事情在当地起到了相当恶劣的反面影响，对此李世景也颇感无奈的。
“谭大爷，待会劳烦您老带个路，我想去你们说那周福家看看。”对于周家兄弟的遭遇，李世景还是挺同情的。同时，作为父母官，李世景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了解一下情况，看能不能给予一定的帮助。
“大老爷去他家做什么，像他这种人就是活该。”甲老头有些气愤的说道：“想当初老夫心善，看在他们老母的份儿上，三番五次的到他们家去劝诫他们两兄弟，让他们好好守着自己的祖产别去想那些没用的歪法子。可他们非但不听，反过来还嘲笑老夫。特别是那个周家老二，还胆敢骂老夫是食古不化的老顽固，还说什么活该老夫发不起财一辈子只能种地。你们听听，这像话吗？”
“真是不像话。那周家老二以为自己出去闯了两年见过大世面就不得了了，敢忘本了！结果呢，还不是一样遭了报应。所以呀，还是本本分分的种田才是真，整那些歪门邪道靠不住。”
“就是，我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可他两兄弟倒好，非要离经叛道，这下被老天收拾了就安分了吧。我看今后还有谁敢跟他们学的！”
“可不是。前段日子，我那二孙子去了趟城里听了人蛊惑，回来就跟他老子要银子，说什么想去城里做买卖挣大钱，不想待在家里种田了。这可把他爹给气坏了，直接拿起楠竹扁担就是一阵好打，打得他三天都下不了床，现在就老实了，每天规规矩矩的跟着他爹去干活。”高老头有些神气的炫耀道：“想当初孩子他奶奶还求着我去劝劝，老子哪肯，老子反手就将那臭婆子骂一顿，同时还夸我家老大打得好，像这种忤逆子就该狠狠的揍一揍，要不然等以后真忘了本了，那就麻烦了。”
这些话听得李世景也是服气了，令他完全没想到，这帮老头不但思想僵化落后，而且还顽固的很，对新生事物完全不肯接受，这也难怪为什么会这么落后了。
“大爷，您上过学读过书吗？”李世景着实有些难以相信，便问道。
“读啥书，当年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了，哪还有银子给我读书的。”高老头笑道：“再说了，读书也没啥用，我又不像大老爷您这种是个当官的料。”
“那您孩子和孙子可有读书的。”李世景不甘心的又问道。
“没有，我又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哪有闲钱拿给他们浪费的。”
“那其他大爷家有读书的吗？”李世景又转向其他人问道。
众老头一阵摇头，纷纷表示没有。李世景不由得失落至极，作为后世见证了中国飞速发展，百姓从贫穷走向富饶的见证者，李世景觉得教育是功不可没的，也是改革开放能取的重大成功的基石。正如中国伟大的开拓者，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老爷子说的那样“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我们要实现现代化，关键是科学技术要能上去，发展科学技术，不抓教育不行。”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只看到了愚昧与无知。“哎！”唯有深深一叹，李世景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教育乃百年大计并非一朝一夕便能改变的。不过就今天的所见所闻，李世景觉得很有必要提高本县的教育程度，加大教育扶持力度与投入，争取做到教育普及化与普遍化。不过现阶段对于他而言还挺难的，还得得到上面的大力支持才行，要不然光靠他这个没钱的县令也只能说说大话，谈谈空想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