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的计划并未因李世景的突然抽风而改变,虽然周安与李重对此极力反对,认为李世景大病初愈,不宜劳累奔波,应该待在县衙好好休养,但还是架不住李世景执意坚持,最后也只好同意。不过周安为了路上安全,于是又多安排了两个护卫跟随。就这么,一行六人浩浩荡荡的骑马而去。
本来李重也要跟来的,不过看着他那拳头般大小的黑眼圈,李世景说什么也不让,还严厉的责令他好好待在家里休息。可李重也跟着犯起了倔,说什么少爷大病刚好就不消停,那他这点事儿也算不得什么,非要跟来。看着他憔悴的模样李世景心中实在不忍,便始终不肯松口。结果李重负气之下就跟着秦捕头继续查案去了,李世景拿他也没办法,只好不去管他,自己带着周安等人办自己的事儿去了。
也不知林斩是不是闲得太久了,还是本身就是个急性子。这不,昨天李世景才给他初谈了一下工作安排,让他这两天先准备准备。可他倒好,还没等李世景把正式公文批下来,他便安排两个兄弟守起了城门,不但如此,还嫌弃别人守门的衙役军姿不标准,把人给撵的远远儿的。
这守门的两衙役心里也是苦,明知林斩他们是县老爷的亲卫惹不得,可没有上面的公文他们也不敢擅离职守,只好从原来的城内守门站到城外守门去了。
然而就这样,林斩仍没放过他们的意思。瞧他俩那吊儿郎当、站没站像的样儿,林斩看着就生气,于是便给他们来了个严厉的军姿训练。当李世景一行人从城门出去的时候,俩衙役还沮丧的站直了身子,低着头挨训呢。
见李世景他们骑着马出城,林斩高兴的同兄弟打着招呼。瞧他那干劲十足一副工作狂的样子,李世景就觉得自己得赶紧抽个时间开个常务会将这事儿定下来,然后把公文尽早的给他们批下去,让他们也好名正言顺的办事儿!
一想到这里,捋了捋这几天的工作计划,李世景就觉得自己的时间有点紧,工作任务有点多,不提这两天计划好的下乡视察工作,还有两个案子没审理,一个‘张宝仁偷窥’案,一个偷窃案;还有这个县常务工作安排会议也挺重要的,必须得找时间开;再有就是他已计划,打算安排个时间宴请本县的乡绅商贾,跟他们交流交流,了解一下本县的商业发展情况与不足之处,也好作相应的工作安排与政策更改,同时也打算向他们透露一些自己对本县的发展规划与政策扶持计划,让他们有所了解与准备等。
虽然看着事情也不算多,但对于李世景而言,时间却很紧迫,毕竟县财政状况摆在那儿的。于是他想尽快把这些琐事解决了,好一心投入到经济建设中去,尽早的把县财政搞起来。虽然现在他仍把自己处在世外视角来看待这个世界,并没有将自己融入其中,所以也就没把银子当回事儿,至于拿出来补贴县财政什么的也就觉得无所谓了。不过作为后世官员,这种如同举债输血的方式李世景并不赞同,而且还是拿他这个县令的私人钱财来填窟窿,那就更扯了。更何况从来都只听说某某利用职务之便,贪污受贿了多少多少钱财;可没听说过,谁谁谁大公无私,把自己的钱拿来补贴财政的。如此可笑的事情,恐怕也只有这里能遇到。所以李世景觉得自己当前最大的任务就是提高县财政收入,努力做到收支有余的良性循环中去。
当然,一个人精力是有限了,如果所有的事都要李世景一个人来做,恐怕即使他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鉴于此,李世景现在正考虑是不是等开常务会的时候,将自己一些不必要的权力下放出去,这样也好让他腾出手来着重抓经济。
例如这个审判权,以他的思维来看,完全就没有必要自己来干。你见过后世哪个县委书记亲自审案的。再者,就是这几个鸡毛蒜皮的小案子,李世景觉得完全就是在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就拿那个‘张宝仁偷窥’案来说吧,屁大点事儿,放在后世顶多也就拘留几天。可在这儿,却上升到人命关天的高度,这也是他为何要如此慎重的让秦快重新去查此案的原因。现在他还清楚的记得当时刚看到这个案子的时候,原本打算把张宝仁给放了,毕竟张宝仁已被关了这么久,也算受到应有的惩戒了。可没想到的是,原告苗春花却在状纸上写道‘要是大人不还民妇清白,那民妇只有一死为证’。我了个去,这就让他很无语了,真要以苗春花这种观念,那后世的女人岂不早就死了一半还多。在他看来,完全就有点无理取闹了。
不过,关于审判权的认知,李世景还是有的,君不见铁面无私的包拯包青天,不就靠这玩意儿流芳千古的吗?还有,后世的古装影视剧里不都是靠着审判权来惩戒坏人彰显自己的权威吗?
然而对于李世景这个生活在改革开放的大时代背景下,万事以经济发展为前提,追求经济快速增长为目的的后世官员眼里,这个审判权完全就是毫无用处的鸡肋。
从林斩任职一事能考虑这么多,这么远,也符合了李世景走一步看三步的发展思路。既然已经决定放权,李世景也就不再多少想,于是把思绪重新收了回来。
虽然骑在马背上有些颠簸,却也没能打扰到他。
见李世景回神了,旁边的周安赶紧关心的问道:“少爷,你没事儿吧!”
“没什么事,就是刚刚想事情想得出神了些。”李世景扭头朝他笑了笑。
“大人,过了这个山湾就能看见柳家河了。沿河往下走十里有个桥,叫‘柳家桥’,过了这个桥再走五里就能到柳河乡了。”前边带路的衙役回头说道。
“是吗,那我们抓紧时间赶路吧。”说起这个衙役,李世景印象挺深刻的,这倒不是因为周安昨天跟他汇报过,而是这人的名字有些意思,让人听了就不容易忘记。现在赶路也没什么事,于是李世景便好奇的问道:“秦捕快,你这名字谁给你取的呀,怎么‘狗’字都来了,这也太不好听了吧。”
秦狗也是个乐呵人,并不介意别人拿他姓名说事儿,听了李世景这么问,忙摇头苦叹道:“可不是么,这事儿说起来还得赖小人那爷爷。”
“怎么,你这名字是你爷爷跟你取的?”李世景又问。
“这倒不是。”秦狗接着说道:“听我娘说,当年我出生的时候,我爹本想给我取个‘秦龙’、‘秦虎’什么的,想让我有点出息,不过我爷爷听了却不同意,说什么‘秦龙’‘秦虎’可不就是‘擒龙’‘擒虎’吗,这么大的名字怎能是我们这种小户人家能镇得住的。还说什么万一引来的天妒把我的小命收了去可就不好了,最后建议我爹取一个贱一点的名字,也好利于娃儿生长。我爹也是,那么多贱名不取,非要取个‘狗’字,让我从小就被人‘狗娃’‘狗娃’的叫着长这么大。”
“那现在也有人叫你‘狗娃’啊!?”对于这个习俗后世也有,所以李世景并没觉得有什么新奇的。
“有啊,不过既然爹妈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别人这么叫也没错,再说了我也听了几十年早已习惯了。”秦狗也很看得开,无所谓的说道。
“这倒也是,名字嘛,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也不用太过计较了。”李世景说道,随后又问:“听说秦快秦捕头是你堂兄,可有这事儿?”
“是啊,他是隔房哥哥,我俩是一个爷爷传下来的。”秦狗说道。
“还真是堂兄弟呀!”李世景笑道:“怎么你俩长得不怎么像啊,而且好像性格也差得有些远。你看着挺活络的,而你那堂哥就比你呆板多了。”
“大人可说对了!”秦狗连忙点头道:“我那三哥打小就是个死木头,一根筋,做事认死理儿。如今做了公差更是铁面无私,不讲情面。”
秦狗话夹子一打开,感觉就有点收不住了:“前年的时候,我那大伯与邻村的张老头因为一个什么小事儿闹起了矛盾,于是便把他叫过来想给自己撑腰。可没成想,我这哥哥还真是无情的很,了解了事情原委,一根筋的认定是我那大伯有错在先,非但不给自家人撑腰不说,还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让我大伯给人赔礼道歉,你说这不是让我大伯下不来台吗,结果气的我大伯当场没拿棍子抽他,嘴里还直骂他是个六亲不认的忤逆子。到现在我大伯见了他也像见了仇人似的,没个好脸色。”
随后停了一下,换了口气,又说道:“家里的长辈都时常劝他,说他这种性格做了官差就得该改,要不然很容易得罪人,会吃亏。可他就是不听,反倒理直气壮地说什么‘既然吃了这碗饭,就得对得起这身皮’。大人你说他气不气人。”
最后,秦狗眼珠一转,小声的说道:“正因为如此,最近我还听说县丞王大人与主薄魏大人还想将他给撤了呢!”
李世景咋一还为之一愣,不过瞧见秦狗的表情,心中也就释然一笑:没想到这个秦狗也是个机灵鬼,还懂得见缝插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