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秦快敢怒而不敢言的样子,李世景多少有些欣赏他,从这一点便可以看出秦快是一个不善于隐藏自己内心情感的耿直汉子。李世景笑着说道:“秦捕头我把这案子交给你重新调查一下,在这里我给你提几点要求,希望你记下,第一,亲自到案发现场也就是苗春花家去看看,并做好详细的记录。既然苗春花告张宝仁偷看她洗澡,那么你就应该让她指出张宝仁是在什么时间、哪个位置偷看的,同时也要让苗春花详细讲述当时她又是如何发现并确认嫌疑人的,这些都要如实一一的记录下来;第二,向他们周围的邻居了解一下情况,看有没有目击证人以便更好的了解事情真相,同时也要向他们问询一下原被告的生活习惯与作风品行如何,这便于我好推测嫌犯的作案动机;第三点就是,做笔录不能光有原告的阐述,也得有被告的陈述,毕竟我们不能只听片面之词,这样可以有利于我们全面的了解事情经过。同时也说不定可以通过两人的阐述对比,从中找到关键线索,以求快速公正的破案。最后一点就是,屈打成招的证词在我这里是完全不可信的,所以你最好记住。”
“对不起大人,是小的办案草率了。”秦快果然是一个耿直的人,听了李世景的话,细细一对比,果真自己做得很不到位,便主动认错。“大人说的这几点,小的都记下了,现在立马就去重查张宝仁的案子。不过大人,您说的这些步骤小的都可以一一照办,只是这笔录小的可做不来。”
“这是为什么?”李世景很不理解的问道。
秦快低着头不好意思的回答道:“小的没读过书,连字儿都认不得几个,更别说写了。”
这话可把李世景听惊住了,你一个堂堂刑侦队长居然不识字,你这不是在开玩笑吗?“这样吧,我派个人给你当下手,专门帮你做记录。”在李世景心中,秦快这个捕快班头已被列入了第一批的调整名单里。然而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个时代的文盲居然高得出奇。
“少爷,派我去,我,我!”李重站在旁边挤眉弄眼,不住的朝李世景使眼色比动作,虽然站在大堂不敢喧哗,但强压着的声音也是老远都能听得见。
“不懂规矩。”李世景厌恶的看了李重一眼。对于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的伸手要官的行为,在他的认知里,除了白痴与神经病能干的出来,但凡有一点头脑的人也做不出来的。在他看来这种行为不但是对上级的藐视,更是有一种浓厚的绑架意味在其中,着实让他感到厌恶。
可惜此时他初来乍到无人可用,只好忍着怒气,一拍惊堂木,大声说道:“李重我就如你愿,派你去!”
李重本就是一个涉世未深事的少年,哪里能领悟李世景语气中的愤怒,反而异常高兴的上前领命:“谢谢少……”然而少爷二字还没说完便被李世景凌厉的眼神给憋回去了,赶紧改口道:“谢谢大人!”
看见李重那稚嫩的脸庞,李世景的怒气瞬间也消了,心说自己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于是叹了口气说道:“这次你就陪秦捕头一起去查这案子,不过事先我要交代你几点。”
“少……大人请说,我一定照办!”李重很认真的点头说道。
“一,你必须听从秦捕头安排,不可自作主张;二,你只负责记录,不能干扰秦捕头办事;三,记录一定要如实,不能自己添加,也不能删减,要实事求是,原封不动的给我记录下来。比如张三说的,你就写张三说什么什么话,哪怕他有骂人的话,你也要一字不差的给我写下来。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大人!”李重点头回答道。
“秦捕头,我希望两日之后你能将案件报告交给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办得到?”李世景问道。
“小的尽力而为!”秦快答道。
“那好,你们下去吧!”
“是大人,小的告退。”秦快领着手舞足蹈的李重下去了。
“大人,接下来的案子还审吗?”自从李世景病好过后,周安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就拿刚刚的表现来说,这哪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官场新手,简直就是一个官场老手的表现嘛!于是很谨慎的问道。
“盗窃这件案子先放一放吧,等重新调查清楚了再说。”李世景想了想又说道:“老周,你待会下去安排一下,明后两天我打算下乡去看一看。”
“好的大人。”周安答道,同时又问道:“要不要林护卫与展护卫他们一起陪同?”
“人不必太多,到时候就让展飞陪着去就可以了,顺便你再找一个当地的衙役带路就成。”李世景道。
“那好,我这就去安排。”周安道。
“不急,先将这奸商一案审了再说。”李世景说道,然后又指着状纸问道:“对于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属下觉得多半是被人诬告的。”周安深思片刻,说道:“一个外乡来的收药小贩,怎敢欺诈本地的乡绅大户,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才是。”
“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小药商人。”李世景放下手中的状纸说道。
“大人的意思是。”周安自己心里也清楚,便小声的说道:“那李员外恶人先告状。”
“那大人打算怎么定夺呢?”见李世景点点头,周安又问道。
“就是这一点才不好办啦!”李世景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才上任脚跟还没站稳,这时候要是和本地官员与乡绅撕破脸皮,恐怕今后的工作就很难开展了。”
“那这案子可就有些难办了。”周安担忧道:“如果大人认真了,恐怕就要得罪了本地的乡绅大户;但如果大人装聋作哑,恐怕又会被百姓骂作昏庸无能。这可真是顾得了一头,却顾不了另一头啊!”
“可不是,你看,人家王康友同志‘证据确凿’的批示还落在上面,如果我真的再去彻查,恐怕第一个得罪的就是他了。”李世景苦笑道。
“那该如何是好呀!”料得周安这种跟了周世平这么久的老江湖,此时也一筹莫展,急得团团转。
“看来我这县令只能当个糊涂官,断个糊涂案了。”李世景道。
“大人这是……?”
周安刚想问,李世景却打断了他,一拍惊堂木,大声喊道:“带犯人刘三桂。”
“带犯人刘三桂上堂!”
不一会,两个衙役便将刘三桂押上堂来。蓬乱松散的头发已遮住了刘三桂的脸颊,让人瞧不见他的面貌;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已表露出他心如死灰的绝望,麻木而又机械的任由两个衙役拽着。
“跪下!大人,犯人刘三桂带到。”
“嗯,下去吧。”李世景挥手让两衙役退下。望着刘三桂的样子,李世景心中也颇为同情,一拍惊堂木,道:“堂下可是犯人刘三桂?”
刘三桂身子一颤,仿佛像一个魔愣的人突然惊醒,迷茫的朝四周望了望,最后瞧见坐在堂上穿着官服的李世景居然惊喜一笑,随即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磕头喊冤道:“冤枉啊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真的没有欺骗李员外,草民是被冤枉的,求大人明察秋毫还小人清白。”
然后抬起头露出坚定而又诚恳的眼神继续说道:“求大人明鉴,草民真是冤枉的,草民真没有骗李员外的钱,是李员外他想要草民手中的何首乌,可草民不愿意,于是他就……”
“啪!”一声惊堂木打断了刘三桂的话,李世景皱着眉头说道:“还不住嘴,大堂之上岂是你大呼小叫胡言乱语的地方。”
被李世景一呵,刘三桂赶紧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的低着头跪在堂下。
李世景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接着说道:“刘三桂,本官今天刚刚上任,对于你的案子还不是很了解,不过早上李员外亲自来县衙替你说情,说他不再计较你的过错,求本官放了你。本官原本也觉得此事并非什么大罪,更何况原告既然不予以追究,便决定放了你。不过现在你却说你是被冤枉的,要本官还你清白,那本官只好再将你关押几日,待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后,如果你真是冤枉的,本官自然会还你清白,你觉得如何?”
“这!”听到又要关进大牢,刘三桂显然有些犹豫了,久久没有说话。
李世景真不想多事,见此赶紧用起了怀柔政策,打起亲情牌,道:“刘三桂据我所知你是外县人吧,不知家中还有亲人没有,要不我派人去给你家人报个平安,毕竟两个月没有看见你了,想必他们应该很急了吧。”
果然,一提起家人,刘三桂不禁老泪纵横,急忙摇头说道:“大人,我不告了。求大人开恩放了我吧!”
李世景长松了口气,一拍惊堂木宣判道:“既然如此,那本官现在就还你自由。来人将刘三桂的镣铐打开,送他出去。”
“谢谢大人!”也许是被关得太久,刘三桂的身子很虚,走起路一瘸一拐的有些艰难。
李世景瞧了心中很难受,便出口叫住了他:“刘三桂你先等等。”
刘三桂回身没有答话,只是有些迷惑的看着李世景。
李世景轻叹一声上前说道:“你被关了这么久,想必身上已没有银子了吧,这里本官给你些银子,你先找个地方休养两天,然后在赶路回家吧。”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刘三桂双眼通红,刚想屈身跪谢,李世景赶紧一把将他抓住,摇头示意他不必,随后将银子交到他手上,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道:“路上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