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前面说到考官都是临时委派,一旦获任后,该考官要赶赴贡院,不得与外界来往。如今这位夏考官偷偷跑出去收受贿赂,这里面牵扯的人太多,情况会很棘手。
“怕就怕人会改变。不过说实话,我也希望夏考官是无辜的。”尚京贤由衷对钱江陵道。
或许夏考官可以顶住金钱的诱惑,不去干违纪之事。但考生不知情,也不认识这些高高在上的夏考官大人。由此催生一个骗子行业,有人瞎说自己在某处任职,可以与夏考官说上话,如果考生给他钱,他可以帮忙。
尚京贤在刑部任职,知道一些眉目,便再度去找钱江陵。毕竟科考是礼部负责的事,他想两个部门联手。一起彻查此案,如果夏考官确实收受贿赂,朝廷一定严办;倘若夏考官没有接受贿赂,而是有人冒充夏考官行骗,朝廷会还夏考官清白,同时严惩冒充官员的骗子。最后他们还要还考生一个干净天空。
问题是如何引骗子出洞,这是个问题。否则不知道坏人是谁,即便刑部也不敢贸然抓人。金蝉为难道:“这些骗子肯定到书生下榻的客栈去,物色有钱的考生下手。即便事后该考生没考上功名利禄,那又如何。考生也知道贿赂夏考官是重罪,即便上当也未必敢报案。即便敢报案。这些人都是假身份,官府也抓不住。”
听了金蝉的话,尚京贤眼前豁然开朗:“不行,我们派人伪装阔绰的考生,让骗子主动联系考生,这样我们便可以掌握骗子的罪证。”
“关键是谁去装考生?”
此后在凌薇怂恿下,他们让钱江陵乔装书生,反正他细皮嫩肉,容貌俊秀。伪装书生没问题。
钱江陵在一家客栈住下。这里还住着另外几个考生,大家心照不宣。当晚,有位自称姓高的年轻人偷偷见钱江陵,来者这说他是其中一位夏考官的下人,说他可以带钱江陵见此人。
一般夏考官不会轻易见考生,即便是个徇私舞弊的夏考官,更应该躲藏在幕后。
不过既然对方这么说,钱江陵便欣然答应。对方让钱江陵先出银子。钱江陵不是省油灯:“且慢,我怎知你们的话是真是假。万一我今天把银子交给你们,明天你们消失不见。到时候我去找谁评理?”
“也罢,明日带你见夏考官,到时候你先出定金。等事成后,你交剩下的银子。”
“这还差不多。”
为了不让这些人起疑,当晚钱江陵不敢回府,就在客栈休息一晚。此日清晨,那人又来登门。带着钱江陵进入一个小巷,七拐八拐来到一个房子前。不知情还以为他们要拐卖钱江陵。多亏钱江陵心细,过去把京城大小街道走个遍,才不至于迷路,还知道自己目前方位。
这时他忽然想起,万一真是那个夏考官,他们四目相对,钱江陵的真是身份就会曝光。到时候多么尴尬。
不过等那位夏考官真出现在钱江陵面前之际,钱江陵愣住了。
骗子果然就是骗子,来的人根本不是钱江陵所认识的那位夏考官,这下子夏考官的清白保住了,钱江陵心里一阵轻松。他像模像样作揖道:“考生王某某,见过夏考官大人。”
假考官也道:“果然面相不俗,是个读书的材料。”
这些人为了白花花的银子,居然可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过钱江陵确实面相漂亮,有才子的风范。面对这样对手,钱江陵心中不满,伪装很好。就听夏考官告诉他如何作弊。不过钱江陵还是装出忧虑的模样:“你的方法很好,但毕竟科考现场并非你一个主夏考官,万一别的夏考官老爷刁难我,你看我该怎么办?”
“还有一个办法,我与当今钱尚书有来往。他是科考负责人,不行你把钱给我,我想办法贿赂他。”
“你说你认识礼部尚书?”钱江陵憋笑道。
对方真的点头,钱江陵心中暗骂你个不要脸的骗子,本大人就是钱尚书,你的狗眼怎么没看出来?钱江陵压住火,冷笑:“这钱尚书不是一般人,若是出钱贿赂他,这价位低不了吧。”
“确实价位不低,但你要想到,如果他同意举荐你,你的地位可是如日中天,日后想捞多少就捞多少。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说得有理,但我怎么知道你认不认识钱尚书?要不你带我去见见他。”钱江陵越来越佩服自己的才华。
假考官当真同样,几人又是七拐八拐,来到一个府外,钱江陵抬头一看,这不就是他家。假考官带他到钱府对面的酒馆落座,他们挨着窗户,可以观察到钱江陵家一举一动。
钱江陵心想骗子真大胆,这不要暴露了吗。谁知对方并不害怕,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钱江陵如果不是钱尚书本人,想必会被蒙骗过去。
“我本来就是朝廷中人,现身钱尚书的府邸,没人质疑。但你一介书生,抛头露面不方便。我自己去钱尚书府。”假考官像模像样道,不容辩解。
钱江陵迫不及待等他露陷,看假考官装模作样走进走进府邸门口。假考官当真不怕暴露?
很快假考官叩门环,里面的小门童应声开门,也不知假考官和这位可爱的小门童说些什么,便大摇大摆进入钱江陵的府邸。
这下钱江陵蒙住了,没想到假考官有这一手。原本它想看假考官出糗的一幕。结果没看到,钱江陵反而糗了。他呆模呆样看这一幕,久久合不拢嘴。倘若他真的只是进京赶考的小书生,八成被假考官骗的云里雾里。
冷静下来,假考官已经出来。钱江陵稳住情绪,对假考官道:“见到尚书大人?”
“正是。”
才怪。钱江陵考虑他的门怎么这么不争气,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让进府,这种人才他的府邸不会留。
“那么尚书大人怎么说?”
“此事万无一失。”
“这么简单。”
“可不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果然三句话没离开银子。钱江陵忽然心疼自己钱包,想出延缓计策。哀求道:“方才这位大哥说了,请你们出手相助的费用是三千两银子。可我身边没带这么多钱。可否容我给家父写信,让他在近日送来银两。”
古代没有银行,古人出门需要带大量银子,不方便,也不安全。后来有了交子,相当于早期的银票。钱江陵身上带有一千两的交子,只要给对方,对方可以从指定地方取钱。
本来钱江陵没想到真要把自己手中的交子送给对方,甚至想借机看对方如何吃瘪,在自己府宅前面栽跟头。但想不到对方技高一筹,真的行动自如的进出自己家,就像下馆子一样随意。更可气的是,这些人一口咬定说他们买通钱尚书大人。要不是钱江陵自己就是钱尚书,还真以为礼部尚书是个利欲熏心之人,进而这些人已经买通尚书高官。
不过钱江陵本来就是真正的户部尚书,而且一直在自己府宅外的板凳上端坐,何时与那帮犯罪分子同流合污过?真是笑话。但这事真无法说出去,为了不暴露身份,钱江陵不好说自己就是钱尚书。
后来在钱江陵软磨硬泡下,对方仍然强行要走一千两银票,还说钱江陵欠下他们两千两银子,三日内必须送达,否则让他无法顺利科考。钱江陵装出唯唯诺诺状。
等这些人一走,尚京贤才慢悠悠从不远处走来,他和凌薇一直悄无声息跟在钱江陵后面,就怕那伙人使诈,伤害钱江陵。
“贼没抓住,倒是我的一千两银票没了,我能否报官。”钱江陵神情沮丧道,眼神迷离无助。
“也可以。不过你最好还是先回家看看。你家小门童怎么回事?怎么会见谁都给开门,这些可好,放进去一只大灰狼。”尚京贤调侃着。
“你是说门童被他们收买?看我怎么收拾这个小骗子。”钱江陵气得咬牙切齿,按照他那火爆脾气,还不得吊打小门童。
“我们都是文明人,切莫动私刑。你不妨先回去试探,如果这孩子没问题最好,倘若他有问题,交由官府处理。”
“也罢,就按尚京贤的想法实施。”
当天下午,钱江陵回到自己府邸,故意装出漫不经心状问小门童,今日上午可有人前来?
小门童忙道:“有,是夏考官来了,找您要事禀报。我说您不在家。他说就是您让他来此等候。我看此人衣着谈吐不俗,不敢怠慢,便让他在大厅等候。后来夏考官想起他还有一事,不便久留,就匆匆离开。”
“敢情这骗子如此老道,连我家小门童都骗了。”
“大人您说什么,什么骗子?”
“对呀,他倘若真是我的属下,来时可有证明信函?”
“有,我才敢让他进入。”书童说着拿出公文。
钱江陵一看,骗子手段高超,连公函都伪装的惟妙惟肖,连他这位堂堂朝廷命官,都一时难以区分。更别说他家小小门童,更不可能看出公函真伪。
如此说来,还是钱江陵他错怪小门童了。
钱江陵把前前后后说给小门童听,后者惊异不已,后悔连连:“少爷,都是小的眼拙,今日我被那贼人骗了。”
“不要上火,那我问你,以前他可曾来过?”钱江陵冷静下来问。
“不曾。”小门童老实道,不像在说谎。
“只许让他行骗一次,以后你可要留神。”
“我明白,请大人放心,我不会重蹈覆辙。”
钱江陵忽然道:“对了,今天你看清这个骗子的长相?”
“看清楚,就是他化成灰烬,我都认得出。”
钱江陵忍住笑:“我看此人是老手,说不定他还会故技重施,欺骗其他考生。倘若真是如此,你该如何应对?”
“您是说他还敢来,我肯定不让他继续得逞。”
“非也,让他进来,我们要请君入瓮。”钱江陵把自己的计划说给小门童听,这孩子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