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新娘请来的帮凶不合格,在酒中放入的毒药量不足,从而导致薛公子并未死透,经过这么一折腾,反而清醒过来,开始反抗。为了灭口,于是新娘残忍杀了薛公子。
所以仵作验尸时,发现薛公子不但中毒,而且有外伤,前胸一处刀伤,为致命伤。说明薛公子死前反抗过。
还有验尸发现,死者身上骨折,很有可能凶手把死者强行塞入坛子里的时候,造成的伤害。从已掌握的证据中显示,死者那时并未彻底死透,是在坛子里死去,血流满全身,浸湿衣服,但地面干净的原因。
“很可能是把薛公子放入坛子中,然后导致薛公子惊醒。为绝后患,新娘那时候杀害薛公子。毕竟你说了,地面没有血迹。”钱江陵提问,确实有理有据。
“虽然地上没血,但我们进屋时,地上有一处聚集很多苍蝇。人感知不了一点点的血腥味。但苍蝇对此敏感。我清理地砖时,发现地砖缝隙中还有残留的一点血迹,因为新娘疏忽,成了我们破案的关键证据。”
如此说来,尚京贤之所以能够还原案发时的情况,绝非主观臆测,而是凭借大量事实证据,做出的推论。
“原来这样。”钱江陵佩服不已。
当时薛公子可能确实有过呼救,但可惜外面除魔大师弄出的动静更大,所以即便屋中有任何轻微动静,又或者薛公子的微弱求救声,反被掩盖下去,外面人听不见。
更何况除魔大师做法时,要封锁新房,而且他早有交代,不让老夫妇与新房内的新人交流。如今回想起来,这恐怕也是凶手事先安排的。
所以就连当事人的父母都不知道,当外面法式进行如火如荼的时候,他们疼爱的那个儿子,已经在新房内被人残害,含恨故去。
装薛公子的那个坛子被埋于地下,然后上面的柜子归位,接下来清理现场。仿冒者换上薛公子进屋时的那身衣服,并且弄乱自己的头发,掩盖住自己的容颜,此时但看身形,他与薛公子毫无差别。
新娘也故意蓬头垢面,制造诡异的假象,只等待除魔大师做法结束,仿冒者披头散发的去骗人。新娘怕一屋子血腥气,引人质疑,故而大量燃烧奇香,释放香气,试图掩盖屋内难闻的血腥气味。
只不过她的做法未免矫枉过正,毕竟一屋子奇香扑鼻,反而欲盖弥彰,引人生疑。
听过尚京贤的分析结论,虽然钱江陵已经有所思想准备,还是感到不寒而栗。为受害的薛公子感到痛惜。
更重要一点,这足以说明这不是一次临时起意的谋杀案,而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杀夫案。新娘可以被列为嫌犯对待,只是还未找到与她同流合污的那个同案犯。
眼下回归案发现场,听尚京贤继续推理。为了把薛公子放入一口略显狭小的坛子中,嫌犯肯定使用暴力,因此死者身上有明显骨折迹象。通过检验,是生前骨折。
“居然还可以看出死者是死后骨折?”
说白了,就是蒸骨验尸法,即便以后世人的眼光看来,也是很科学的方法。最关键是当时人已经学会了如何使用红油伞,吸收了阳光的部分射线,使当时的检官看到了他想看的事实。
“这个说起来麻烦,倘若你感兴趣,我这里倒是有古人留下的很多办案书籍,会对你大有助益。”尚京贤的话引起钱江陵对这一学科的强烈兴趣。
“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给尸体验毒,这样可以知道死者生前是否中过毒。”仵作自信道。
钱江陵好奇的心痒痒:“还不赶紧说来听听。”
“经过检验,薛公子生前的确中了一种类似蒙汗药的毒。此物是名为曼陀罗花的一种植物,误食后会引发人体昏迷,严重者甚至死亡。”
现在人恐怕不晓得此物的毒性,但在那个时候,这东西可是居家旅行,杀人必备之品。甚至于有人说此花是射雕中,情花的原形。只需投放一点,便可令人昏睡不醒。
对了,后来的《水浒传》中,众好汉都在使用的蒙汗药,就是此药的改良版。
“好可怕。但薛公子如何中毒。难不成那天给新人准备的食盒有问题?不过为何新娘却没事。”钱江陵回忆细节,问:“那你们可否检查过食盒里的食物和酒水。”
“说道重点。”尚京贤接口:“我确实让人检查新房中剩余食物。其中糕饼没问题,但酒水问题大了,里面有曼陀罗花制作而成的蒙汗药。这东西别说可以放倒一个大活人,就是水牛也可以放倒一头。”
看不出里面这么多门道。钱江陵猜测:“是谁在薛公子酒里投毒,这才是本案突破口。如果是下人准备的食物还好说,但我打听了,是薛公子母亲亲自准备的食物和酒水。我想薛公子的母亲应当不会加害自己亲儿子。”
“不是我夸你,你和我在一起时间长了,分析能力与日俱增。”尚京贤变相夸耀自己。
不理会尚京贤的话,钱江陵继续深入这个话题:“难不成事情是这样,有人躲在新郎寝室。他给新郎的酒水下毒,等新郎气绝,他把新郎装入坛子,埋于地下。但这样一来,他不但自己藏于新郎寝室,还要带上毒药、坛子以及挖土用的铁锹。等三天过去,他穿上新郎衣服,假扮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跑掉。让大家以为新郎已经离开家中。”
“案子不会这么简单,根据你上述内容,我想新娘自身的嫌疑恐怕永远都无法洗清,干脆点说,她肯定参与这场血腥谋杀。我们要从她身上找到突破口,才能知道那个与她合谋杀害新郎的人是谁,以及那个人的真实身份。要我说这个案子应该不止这两人有嫌疑。还有当初说新郎三日内有血光之灾的那个江湖除魔大师,我看此人身上的问题也小不了。”
线索太多,机会又是转瞬即逝,看来他们还要加快办案步伐。尚京贤让老爷说出除魔大师身份,他们好把那个骗子绳之于法。
等钱江陵与尚京贤赶到除魔大师家时,已是下午。除魔大师并不知道这两人来的目的。当然尚京贤也不会实话实说,更不会说自己就是刑部官员,相反他只是道:“我是知府派来审案的差役,向你询问当日发生的事。”
“你是说薛家少爷失踪的案子,那么找回他没有。”除魔大师开口道,这人已经一把年纪,家中还是一无所有。他和尚京贤对话时,眼睛里面并未有太多不解,八成真以为尚京贤是例行问话。
为了不打草惊蛇,尚京贤决意暂时不透露新郎遇害的事,只是说:“薛家老爷准备状告你妖言惑众。”
“绝无此事。”这回除魔大师着急了,如果薛家老爷告他,恐怕此后他无法在此地立业,只好远走他乡。
“怎么没有,你说新郎三日内有血光之灾,需要驱鬼除魔,结果人家的公子平白无故跑出去,至今未归。薛老爷已经跑到官衙告你诈骗他家钱财,害他儿子失踪。”
这除魔大师只是借鬼神之名敛财,如今要坐牢,自然哭天喊地的说冤枉:“我确实为了混一口饭吃,但我不曾想后来新郎怎会发狂,这些我都没想到。”
“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的片面之词。”钱江陵冷着脸道:“还有这个汴京城这么大,你怎么不去别人家说他家有血光之灾。偏偏想到去薛家,你的目的何在?”
“我确实没有别的想法。”除魔大师哭道:“多日前我这来了一个年轻人,他说他与薛家有仇,让我去薛家算卦,就说他儿子有难,借着驱鬼除魔的名义,找他家晦气。”
“我看就是你与薛家过不去,何必为自己行为推脱。”钱江陵吓唬道,心里却想别的,如果有人让除魔大师找薛家晦气,此人确实与薛家关系紧张。但是不是此人埋伏于薛公子新房内,与新娘暗害新郎,这需要后面核实。
当然尚京贤全力配合钱江陵的话,他更是道:“既然你说不是你自己与薛家有仇,而是有人托你做此事。那么我问你,你手里可有证明?”
说到这,除魔大师颤巍巍从一旁柜子里取来一个布包,交到尚京贤手中,并且交代道:“这是他给我的银两。我想我驱鬼除魔后,薛老爷还会该我银子。这样双重好处的事,我何乐而不为,便答应下来。”
“你确实做美梦,但想不到新郎薛公子发疯出逃。反而是你惹了一身骚。”钱江陵接口道。
“可不是,这点钱挣的不容易。前几天薛公子的父亲好几次找我算账,这几****来不了,派下人找我讨说法。今天我没看见薛家人,倒是两位官爷来找我。”除魔大师叫苦不堪道:“早知道会有今日的麻烦。我当初就不去薛家捉妖了。”
钱江陵忍不住笑出声:“你说自己是除魔大师,善于铁口直断。但那时你怎么不给自己算一卦,不就免了今日之麻烦。”
“我从小学习除魔大师这一套,不就是为了日后混碗饭吃。如果我真的有预见未来,和降妖除魔的本事,我何至于有今天的下场。我都接近不惑之年,还没有娶到老婆,膝下没有子嗣。我活得才窝囊。”除魔大师一口气废话很多,但道出他的实情。
钱江陵和尚京贤交换眼神,尚京贤趁热打铁道:“不要耽误我们办案。那些无关紧要的话就不必说与我没听,我们也不感兴趣。我只问你,那天究竟是谁给你这样建议,如果你不马上说出此人名字,我们把你当做同案犯处理,给你关入牢房,到时候天天都有人管你饭吃,只不过菜里面没有油,也没有肉,就怕你吃不惯。”
想不到除魔大师还有牢狱之灾,这下他绷不住,马上吐口道:“就是邱公子,他家是砍材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