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州府谷县的高山镇,张琦带着自己的一个什还有一百人的运粮队来到了这里。上次朱载垕决定赈灾以后,把选拔出来的一千多人分成了一百多个什,通过抽签让一部分什负责赈灾,一部分干其他的,赈灾的一个什负责一个镇,少的有三四个村多的十多个的都有。然后他们负责管理,乡兵或者其他部队负责押运。张琦他们这一什比较倒霉,抽签抽到了这里。行程近千里路,这一路走下来就是半个月。要不是身负王爷的重托,加上王爷给每个负责赈灾的士兵发放了一两银子的额外补助,要不是真的不愿意大冬天的来到这里。
高山镇的刘家村,王雪花看着空空的粮缸,不知道下一顿饭该吃什么了,今年收成不行,自家租了村长刘老爷的地,本来想着多打点,结果天气大旱。本来说好的七三租,刘老爷七,自家三。结果粮食出来的,刘老爷却认为是佃户的错,是故意不好好种粮食的,所以粮食减产了。还要求按照去年的收成给租子,否则以后就不把自己的地租给自家了。有什么办法,只好咬咬牙认了,去年种了一年地,非但没有赚到好处,反而把自家田里产出来的都赔上了。
秋税的时候,刘老爷就说官府催着交税,实在是没办法交税了,只好拖家带口的出去躲了几个月,这才赶着快过年回来,还被刘老爷堵在了家里。催着交税,否则就去报官。给跪着叩了几十个头,才得到刘老爷的管家张二黑子的指点,说:“刘老爷家里面要买个丫鬟,你家的长女顶针都十五六岁了,不行就卖给刘老爷把今年的税先交上。”
两口子坐在一起,雪花向着自己家的掌柜的锅盖说道:“娃儿他大,要不行就把顶针儿卖给刘老爷家吧,家里面就这情况,这不知道还能不能熬到年那头,卖了把税交了,多余的换点粮食看能把今年先过去,再说栓把都长大了,眼看要到娶媳妇子的年纪了,家里还啥准备都没有呢!”
“哎,我在想哈子!”锅盖是小名或者乳名,大名叫做刘登云或者刘登荣,这名字听上去不算赖,倒不是他老子会起名字之类的,主要是自从太祖爷开始,就在全国推行起名字的规范。小户人家每一辈都有一个字,五个字一轮回,到了他这一辈,就是登字辈的,云或者荣因为这里发音的缘故,并不容易区分,庄稼人家又不识字谁知道是哪个字呢。反正这个音在西北大地上和后世的王伟张军之类的名字可以相媲美。
至于锅盖顶针之类的,用家具名给孩子取名,这可算是西北的一大特色,男孩一般是男人用的家具名称,女人一般用的是女红工具的名称。就像雪花,梅花,菊花之类的名字,这个时代,在一堆女人名字中间绝对是很好听的了。当然,这种名字,后来随着文化的改变,也逐渐消失的一干二净,就像朱载垕前世,五六十年代之后出生的人很多都没有这种乳名了,家人更喜欢给起一个抱有期待性的名字。
“大,你们说啥呢,咋能把我姐说给刘癞子呢,你不看一下他是个啥球性,狗日的从他妈皮眼里跌下来就不是个好怂,你把我姐卖给他们,还不如把我姐宰了呢,至少还轻松点。我就是打一辈子光棍都不会用,买了我姐的钱娶媳妇子去,那我还是个人吗?你们说,我姐这些年在咱们家是把你们没孝顺还是孝顺少了,我姐一辈子的事,你们就这么给葬送了,你们自己摸着良心说一下,这事能这么干吗?”栓把叫做刘科平,看着父母要把自己的姐姐卖掉,十四岁的他说着说就眼泪下来了,最后抱着头坐在门槛上就哭了起来。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家里的情况他也知道,现在真没有啥吃的了,昨天喝的粥还是姐姐也不知道在哪里找了一把麦麸皮合着一些谷子壳熬的。小时候家里忙起来,父母都要干活去,是比自己大一岁多的姐姐把自己一点点带大的。说把姐姐卖给村里的大地主刘癞子他是一百个不同意。要是把自己的姐姐嫁给这样的人家,这不是把自己的姐姐往火坑里推吗?
刘癞子什么人,因为年轻的时候读了点书,然后当上了村长,然后这些年下来,把全村一大半的土地当成他们家的了。五六十岁的人了,比自己爷爷的年龄还大两岁,眼看着都快土埋到脖子了,还隔三差五的娶个小妾,村里面人家漂亮点的姑娘都被他纳成小妾了。
远房的孙女长得漂亮,是村里很多很多小伙子喜欢的对象,自然也包括同龄的刘科平,但是被刘癞子看到了,用高利贷让远房侄子欠下了几百年都还不清的利息,然后要挟娶只有十岁的远房孙女为妾,结果最后逼得侄子用一报老鼠药全家自杀了,就这刘癞子还不放过,把死去侄子家的土地据为己有,就这种缺德的事,刘癞子没少干过,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土地呢。反正自己暗恋的姑娘变成了一具尸体的时候,刘科平当时就想着杀了刘癞子一家满门,不过这几年时间这种仇恨已经渐渐的埋在了心里面,这次利用大旱,刘癞子又开始了买小妾了,谁家的姑娘买给他,就给一担粗粮,本来这不关自家什么事情,但是看到母亲也打算卖掉姐姐,刘科平再也忍不住对于刘癞子的愤怒了!
一家人正发呆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喊道:“家里有人吗,都到戏台子那边集合!”然后就是一阵敲门。
“来了,来了,别敲了!”坐在门槛上哭得伤心的刘科平一动不动,最后实在敲门敲的太急了,刘登云亲自跑了出去给开门。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对于军人可没有什么好印象,虽然这些大头兵今天确确实实看起来不太凶,刘登云还是心里面“咯噔”的一声,心想是不是要收税了,带着哭腔说道:“大爷,你们这是什么事情?”
一口北京官话的士兵就说到:“家里面所有的成年人都出来,给我到戏台子那边集合,我们长官有话要跟你们说,是好事,你们赶紧过去!”说完之后就往下一家门口走去。看着邻居家敲了半天没人开门,被那个大兵一脚就把门踹开了,然后走了进去,刘登云的嘴角抽了抽,对于刚才这位大兵的话,一点都不信,这个时代,能有什么好事轮到自己,别不会朝廷又打算打仗,跟老百姓收粮食吧?
戏台子哪里有一个全村人都在使用的麦场,故而村里人一般叫做“大场”。外来的士兵显然只看到了村里人建在场边的戏台子,故而自己就把哪里叫做了“戏台子”,管他本地人叫什么呢,这种事情,作为大兵们,一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虽然,这次出来,确确实实打算做个好人,可是这么多地方走下来,也知道,老百姓对于自己确实是害怕得不行,不过粮食拿到手了,自然是感激不尽。
看着底下的士兵强制的把一村人要求站好,坐在戏台子上的张琦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次出来执行的任务,每次去村里面,村里人刚开始骂声一片,等着拿到好处了谁不是把他们礼送数里地,当兵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如此的受人尊重过。还是王爷说的对,只要做好事,老百姓就会喜欢。
“我叫做张琦,是夏王亲卫营的什长!今儿天气虽然不错,但是我看大家衣着单薄,所以也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直接奔主题。”说完看了一下人群,咳了一声,然后说道:“是这么回事,前些时日,咱们这里成了夏王爷的封国,夏王爷刚来,知道大家去年遭了旱灾。夏王爷是个善良人,就自己开仓赈灾,给大家每家人都发一点,希望大家把今年的灾荒度过去!现在我把大家的情况统计一下,然后给大家发放救济粮!”
王雪花听完,拉着刘登云就往人前挤,就想着前几个拿到粮食。这时候站在旁边的士兵拿着鞭子走过来,喊道:“每一家人都站在一起,统计一下信息,统计完了,然后统一发放粮食,不要拥挤,谁敢拥挤,小心我拿鞭子抽他!”说完之后,手里面的鞭子甩的山响。听到这里,刘登云拉着媳妇,还有大大小小的四个孩子赶紧的站好了。
没一会儿,就有一个士兵拿着一张纸走了过来问道:“你们一家人都在这里吧?”
“都在,都在!那好,省事了,我来登记一下一些信息,我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没问题了,我就给你发放救济粮!”说完看是问每一个人的姓名,性别,出生年月日,籍贯,身高,相貌特征,户主,家庭成员和户主的关系,家庭收入多少,收入来源有哪些,识字与否,土地有多少?在哪里等等都会问到。统计完了,就有一名士兵跟随着户主开始到家里面查验信息准确与否。
等着信息核对完了,张琦站在戏台子上说道:“我现在开始说一下,王爷家粮仓的,没有你们本地产的糜子,都是大米。发放的标准是,赤贫的家庭成年人每个男人六十斤,十三岁到二十岁的,王爷也知道,这个年岁的,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所以每个人一百斤。十二岁到五岁的,每个人四十斤,四岁和以下的,每个人二十斤。女人是八成计算。贫穷家庭减半。家里过得下去的,就不发放救济粮了,但是有其他优惠政策,待会放完救济粮,我给大家在说一下。”
“另外,王爷给每个家庭给了一斤盐,五斤油,十斤肉,老年人每个人十斤肉,当作拜年礼物,希望大家收下。也别嫌少,这都是王爷的恩典,所以,你们要感谢王爷的大慈大悲。现在,你们都回家把自家的车拉过来,我们开始分救济粮。”老百姓听完之后,都开始高呼王爷千岁。本来朱载垕没有让这些士兵下去宣传这些,但是这些当兵的都读过书,以为是朱载垕要收买人心,所以,不遗余力的替朱载垕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