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登云推着自家已经有些破旧的板车,王雪花使劲的推着,恨不得立刻到了大场哪里去,一边走一边问自己的儿子:“栓把,你念过几天书,你给咱们算一下,咱们家应该能分多少粮食?”
“我大六十斤,我是一百斤,咱们家里,我分的粮食最多。妈,你是四十八斤,我姐是八十斤,比你们两个都多,你看你还是把我姐卖了呢,卖了,哪有这么多粮食。”刘科平这时候就说到。
“你妈是看着家里过不下去了,要过得下去,谁给卖你姐,正儿八经的找个人家才对着呢!你姐多大了,这一下不缺粮食了,今年看能找个好人家,给出嫁了!在给拖哈子,年纪就大的就莫事咧!”刘登云这会儿也感到一身都是轻松的,高兴的说道。
“我错了还不成!掌柜的,我觉得这一回救济粮发下来,有不少家庭可能娶媳妇子呢,看一下谁家要咱们家的顶针呢,不信少要两个彩礼,把顶针给人了去!”
“你说的对着呢,不知道附近哪里要呢,这个事还得看缘分!老天爷给准备下了,那么就来了!”
“大,妈,我不想嫁人,我在伺候你们两年,咱们家里日子好过了,我在嫁人!咱们家这个光阴,我到了别人家里,还是个受气的!”顶针在父母说要把自己卖给刘老爷的时候,就听到了,那时候就觉得天崩地裂了,听着弟弟给自己说话,就觉得这些年照顾弟弟,算是照顾对了。
其实说起来,家里人对自己都挺好,别人家的姑娘,这个年龄早都裹脚了。自己怕疼,一直躲着不裹脚,家里人也就一直算了。尤其是父亲,每次母亲要给自己裹脚,自己找父亲求情,父亲总是说,孩子还年龄小,受不了那个疼,等着长大了,自己懂事了再说!结果一眨眼,自己都十五六了,还是个天足。家人也一直在自己心中是最亲的,一直眷恋着家庭,不想离开。
刘科平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在想什么,这时候就说到:“我刚才算了一下,加上我妹妹的三十二斤,我弟弟的二十斤,咱们家今天要领三百四十斤呢,要是节约点,这都够半年的嚼谷了,这新来的夏王还真是个好人,大手一挥,就给大家发放了这么多的救济粮!就咱们里发下来就有一两万斤呢,还真的是有钱人,不行的话,把这些粮食拉着县城里换成粗粮,能换五六百斤呢!真的能吃半年呢,至少坚持到明年夏粮下来是没问题了。”
“别想的这么乐观了,咱们家今年的秋税还没交呢,我算了一下,差不多把这些粮食交上去估计还不得够。你算呢么,一亩地一斗粮的秋税,咱们家就十五斗粮食呢,这些粮食,一交到刘老爷哪里,估计也就是个十五六斗!你们都想啥呢,完了还是过不下去,就看着刘老爷能赊点帐,咱们把今年渡过去吗!”
“都是刘癞子那个王八蛋,去年一亩地两担粮食,今年天气都旱成这球样了,一亩地连一担都产不下,他还是按照两担计算,他妈的就没这种人,十里八乡都找不到这么王八蛋的!咱们家里十亩地,差不多十担呢,交税够了,你们非得租刘癞子的二十亩地呢,啥下场,狗日的把咱们家自己产的都坑了!把这个狗日的,天打五雷轰,都是罪有应得!”
“别胡说了,小心让人听到了!”顶针赶紧拉了自己的弟弟一把。
粮食搬到了车上,刘科平看着刘癞子站在张琦的旁边点头哈腰,旁边的管家张二黑子就像一条没了主人的哈巴狗一样,根本不敢张声,却把贼溜溜的眼睛盯着穷人的粮食使劲的看。突然觉得自己的父亲说的好像有理,粮食搬到车上有什么用,还不是别人家的,真的是不甘心。看到张琦站在戏台子,刘老爷也得伺候着,突然觉得,自己要是有张琦的地位,还用得着怕他刘癞子,就是把粮食送到刘癞子家里面,他敢要吗?
看着老百姓把粮食都拉到了车上,张琦站起来说道:“大家如果不着急着做饭,就留下听我说几件事。第一件事,朝廷已经决定免了今年的秋税了,王爷在我们领走前,说了,让我们调查一下地方,看有没有这种乱用朝廷名义,败坏朝廷名声的王八蛋,如果有的话,王爷说了,要把他的狗头砍下来,赶在城门口,然后把的皮剥下来,填了草,要让这些敢败坏朝廷名声的王八蛋,付出血的代价,朝廷的名义,岂是尔等狗贼敢败坏的?”张琦一边说,一边看着刘癞子。
说实话,朱载垕只是让这些士兵下去调查这个问题有多严重,但是没有给予这些士兵处置权,当然,能取证的最好不过了。张琦虽然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处置这件事,但是看着刘癞子一身肥肉,而当地的赤贫百姓最多的现实,一时间义愤填膺,故而借着名义虚张声势吓一吓刘癞子而已。刘癞子不知道张琦是虚张声势,一下子吓得汗流浃背,只觉得两腿发软。
被张琦盯着看了一会儿,再也坚持不住了,瘫软在地上,哭着说道:“这位军爷,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里的秋税虽然我在收,但是那是县上要求的呀,我没有私作主张,不行的话,你可以去其他里核实一下,都是县老爷要求的,我怎么敢拒绝?”
“真的?那你给我写一份说明书,我拿着去交给王爷,你看如何?否则的话,别怪我查出来,治你个欺瞒王爷之罪,到时候,你家三族之内都逃不了!”说完,逼着刘癞子写了一份情况说明书,并且签字画押。这东西就是县令的罪证有了这个,朱载垕就有把握烧起第一把火。
拿到证据,张琦也是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第二件事情就是,王爷说了,如果在本地过不下去了,明年开春的时候,就到宁夏卫哪里去,王爷明年招工。王爷打算在那边开垦土地,兴修水利。过去了每个人按照开垦的土地面积给钱,比如说,你开垦五亩地,然后照顾一年,这样下来,一年给你五百斤粮食,一两银子,并且王爷租给你两头耕牛。你们算算租上两头牛,一年开上五十亩荒地没啥问题吧?要是我,开荒一百亩都没有问题,是不是啊?这样下来,就是一万斤粮食,二十两银子,这是多少钱呢?够你们半辈子用了,要不是我是个当兵的,要保护王爷的安危,不能退役,我早都退役开荒去了,这种好事还能告诉你们?”当然,后面这段,完全是张琦让朱载垕背了黑锅,朱载垕只是举个例子而已,并没有真的说,开荒一定按照这个标准给。张琦自己当时听叉了,但是一路上就这么说下来了,说的自己都相信了!
刘科平这时候,已经完全把持不住了,拉着刘登云的手说道:“大,不信咱们明年开春了就到宁夏卫去,有了王爷家的耕牛,咱们父子两个一年开上一半百亩荒地还没有问题,要是开上一百亩地,算一下,一年下来,都是富户人家了,然后回来盖上两间砖瓦房,那日子才叫美呢!”
“净想好事,明年去开荒的人估计是一层,能轮到咱们吗?”
“咋轮不到,王爷说的话,人家王爷能拿出这么多的粮食赈灾,说明这个王爷是个好王爷,人家说话肯定算话着呢,人家犯得上跟咱们开玩笑吗?”
这时候,张琦接着说道:“还有一件好事,家里有女孩子十四岁以上的,不管有没有结婚,只要没裹脚的,王爷家的工厂明年招女工,少说一个月能挣一两银子。名额只有五千个,这不光是对你们这些老百姓,就是我们军户人家的也要,年后就开始招人,所以,要抓紧了,去得晚了都没有机会了。想想,一个女人,一个月挣一两银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比起很多家庭都挣得多!”
“啥事女工,干啥的?”
“别想岔了,女工就是给王爷家干活的,王爷家的活,不要大老爷们,只要女人。工厂里面负责人是咱们王爷家的女官,别以为王爷能把你们家的女人怎么样,人家只是要个干活的。都胡想什么呢?”
“妈,不行的话,过完年,咱们家就到宁夏卫哪里去,我没有裹脚,年龄也够了,进去一边干活,一边挣钱。你到咱们家把脚放开了,也不影响干重活,不行的话,咱们娘俩都去试一下,万一选上了,一个月一两银子,咱们两个就是二两银子,一年下来二十四两银子,比我大他们开荒种地还挣得钱多,到时候,给我弟弟,能好好挑着找个媳妇。你说呢!”顶针一边跟母亲说话,一边看着弟弟害羞的低下了脑袋,心里面有些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