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是小了点,但收拾得当,还挺温馨的。”顾从灵夸道。这也不过是摆在台面上的话而已,母亲对她什么态度心里自是清楚,而她也不会笨到明说出来。
“还好姐姐不嫌弃。”在这顾府里,深宅大院的,她除了身边的平姑与常叔外,再没有可以说话的人,那些婢女们知道自己不讨大夫人的喜爱,便也对她爱答不理的。
见青雀一副本本分分的样子,顾从灵想起她自小便失去母爱,尤其是刚刚喊她的那两声姐姐,唤醒了她内心里慈爱。面对眼前这个同年同月同日而生的妹妹,她也就不像顾夫人那样抵触她。
“你会弹琴吗?”顾从灵问。
青雀苦笑着摇摇头,别说自己弹琴了,在樊城时,就连琴声都不曾听闻过。
“那识字呢?”她又问。
“识字还会,但是写的不好。”青雀是个喜爱安静的女子,以前在闲暇之余,经常会去对面的小书铺里赊书看。
顾从灵斜眼一瞟到地上零零落落破烂的书本,上面的字迹也有些发黄,随开口道:“你很爱看书?我院里有很多书,各个种类的都有,明儿我让阿珠给你送过来几本吧。”
“真的吗?”青雀面上一喜。
顾从灵给她一个白眼道:“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再说了,在血缘关系上你也是我的妹妹,看几本书有什么关系?”
令青雀高兴的,不止是能有更多的书打发时间了,还有这个姐姐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此刻说出这番话来,更是让她心头一暖。
顾从灵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打量了好几圈,实在闲得无聊,青雀与她自小所受的教育不同,两人能谈得拢的话题自是很少,再加上青雀本就不善言谈,房内的气氛着实有些尴尬。
“好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顾从灵朝房外走去,青雀尾随后面送她,看到她们的人影消失在院子外面,平姑感叹道:“这二小姐人真好。”
青雀点点头,同意她的话转身回了房间。
阿珠实在不理解,明明夫人之前已经公开针对过青雀了,为何小姐还要示好般的去看望她?实在想不出答案,她便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不过是可怜她罢了。”顾从灵当然也知道母亲对她的态度,也不会笨到去触她的霉头。只是生在富贵人家,从小的教育让她的素养变得极好,自然是宁愿名声留芳在外。
听到顾从灵这么说,阿珠便不再疑惑,紧紧闭上了嘴。
时以至夜晚,窗外凉风习习,青雀趴在窗台前,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夜幕,平姑为她添了一件衣裳,常叔已早早去了偏房睡下。
房内点着烛火,几许晚风吹过,烛光忽闪忽闪的。整个顾府都安静下来了,在这片漆黑的夜空里,她才能真实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白天忙着应付府里人对自己的偏见与误解,也只有晚上,才能独自静一静。
平姑本来想与青雀一同去睡的,可奈何青雀是个夜猫子,她实在熬不过去了,便也简单收拾钻进了被窝里。
青雀将烛火熄灭,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微一侧耳,听到了院子外面的击剑声,时而伴着几许沉重的呼吸声,青雀诧异,都已夜深了,还会有谁在外面?
她蹑手蹑脚走到院门口,探头望去,只看见闪过的刀影,快如疾风,如同黑夜里的骤雨。那是个挺拔的身影,穿梭在树林间,或脚踏虚空飞舞其间,或平地惊雷刚烈无比。青雀直直望去,脚下不知已踩上了树枝,在这夜里发出清脆的声响,那人回过头,只一眼,便让她愣愣呆住。
眼里布满的血丝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双眸子里,带着来自地狱的嗜血,那个人,是顾修。
待看清青雀的面容后,他沉默了几秒,将长剑收回剑鞘,径直朝她走来,冷冷一瞥说道:“夜露深重,早点回房休息吧。”
就在这时,在顾府的西边的一个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猫叫,划破天际,尤为响亮。可在这沉沉的夜里,没有人醒来。
许是觉得这猫叫过于凄惨,顾修皱了眉,也不再与她对话,转身离去了。
青雀顿时觉得睡意朦胧,便也摸着黑暗回了房间。
清晨,青雀是被平姑叫醒的,许是昨夜睡得晚,青雀醒来连连打了好几个呵欠,睁着惺忪的眼睛望向平姑。
平姑慌乱道:“小姐小姐,老奴刚刚去厨房端早膳,你知道听见了什么吗?大夫人最喜欢的猫死了。”
青雀还在迷迷糊糊中,也没细听这话,只是敷衍的点点头,便作势又要倒头就睡。
平姑连忙把她拉起来,伺候她穿衣碎碎叨着:“小姐你可得赶紧起来,我瞧见他们似乎是想把这个罪名扣到我们头上呢。”
“嗯?此话怎讲?”青雀即使再想睡觉,听到平姑这么说,也是马上睡意全无。
平姑叹息道:“小姐你是知道的,大夫人本就与你不和,如今出这么一遭事,他们肯定不会有什么好心思。”
青雀心下了然,一下子想起昨晚听到的猫叫声,如果这真要把罪名扣在她头上,那顾修呢?他算得上是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吗?
果不其然,这边青雀刚刚洗漱完毕,院子外面就来了大夫人的人。带头的是芸娘,只见她直接破门而入,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看见青雀就一阵冷笑出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杀害夫人的猫,那可是老爷送给夫人的,你们不知道夫人有多喜欢呢。”
常叔紧跟着后面跑了进来,对着青雀为难说道:“小姐,我拦不住他们。”
青雀不吭声,芸娘此番有所准备前来,她是断不敢贸然与她对立的,平姑口快问道:“小姐她整日都待在院子里,怎么会有时间去杀害大夫人的猫?”
芸娘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是吗?那猫的尸体怎会在你家院门口?”
她反一问,平姑哑了口。
“昨儿个早上我还跟夫人说来着,好几天都没有看见那只猫的影儿了,当时只道是它自己贪玩罢了,可今天早上却在你们院前发现了它的尸体,你们还有什么解释?”芸娘继续说道,眼里满是得意。
平姑也辩解道:“胡说八道,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心软的都不忍心踩死一只蚂蚁,怎会伤害大夫人的猫?”
“呵,是吗?这得问三小姐了。”众人将目光齐刷刷看向青雀。她微作沉思,做了一番猜想,昨晚听到的那声猫叫,应该是它正在歹人手里受害时,那时她明明跟顾修在一块,完全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可她不能说出来,顾府人多口杂,一点声响都能被传成黑白,若传出她一进顾府,就夜会大少爷的流言,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深吸一口气,青雀站了起来,问道芸娘:“我有几个问题,可否向你寻求答案?”
芸娘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还是点了点头。
“其一,大夫人的猫死在我们院前,那你怎么会肯定就是我害死的?是你亲眼所见还是耳闻旁人?其二,我整日闭门不出,外面的事物自是不知,也从未知晓大夫人有一只最喜爱的猫,你也说了,这猫或许是贪玩而让你们寻不到踪影,难道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能算出这猫去了哪里还把它抓回来?其三,猫呢,是有利爪的,若是有人伤害它们,必定会以利爪挠之,那你现在可以随处检查一下我的手臂,平姑和常叔的手臂,看看是否有猫的抓痕。”
一番话下来,青雀吐了吐舌头,好久没一下子讲这么多话。
芸娘有些傻眼,听到她的分析,感觉是有道理,可这猫的尸体确实是在她家院前发现的,发现时她还赶紧去跟夫人禀告,就想逮着她的把柄,给她重重一击,可她丝毫不畏惧,难道真是找错人了?
“还有,这按道理呢,我若是想害那只猫,它肯定是会叫的呀,你们有谁听到我的院中有猫叫吗?”青雀再次问道。
围观的人都摇了摇头。
“那你解释下,为什么猫的尸体会在你这儿?”芸娘仍是不死心问道。
青雀耸耸肩,表示自己不清楚,是的,她是真不清楚。
“你……”芸娘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若是这猫真是我杀害的,还请这位姑姑有了足够的证据再来跟我辩解吧,可好?”青雀唤她一声姑姑,算是给足了她面子。芸娘也觉得自己理亏,之前来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些?第一次见面发现她的性子挺温和的,感觉好欺负,怎么今天又如此争强?
平姑朝她作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要她离开,芸娘跺了跺脚,瞪了青雀一眼后便快步出了院子,跟她一起来的婢女们也都纷纷散开。
等到院子安静下来后,平姑对青雀刚刚到行为赞叹道:“小姐刚刚真威风。”
青雀也没想到自己敢在她面前顶足了气讲话,可转念一想,又有什么不敢呢?在这府里,她才是小姐,才是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