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衷民的暴怒显然是“吓到了”只有“孩童心智”的欧阳皓宇。
他看上去似是很害怕,步子向后连退,眼眶红的就要哭出似的,呡唇“强忍着”。
可终挨不住秦衷民那愈发怨怒的眼神,甚至是那因鼻息颤动的胡须,他转过身、撒开腿就向外跑,跑得很快很急,可却堪堪好跨过了门槛,然又紧跟没有预料的撞到了一人身上。
“皓宇?”
秦玥被撞了个结实,差点没倒下,好在终究稳住了身形,待看人后,她讶异了,没想到她刚和娘亲回来,就与人碰个正着。
“皓宇,怎么了,怎么要哭了?谁欺负你了?”
撞她那人正是比她高出了个头的欧阳皓宇,她一抬头与他对视,便注意到他眼眸润了,可怜兮兮地蔫了下去,好不叫人心疼。
这孩子,秦玥当即轻言柔问,心底则微叹,三分得意三分郁结四分怜悯,难道片刻离不开她?不过一会,这是发生了什么?
“呜呜,姐姐怎么才来?姐姐不要我了。是他,他这坏人,凶我、骂我!”
欧阳皓宇扮得出神入化、以假乱真,只见他泫然欲泣、躲在秦玥背后,手直指站着的气急败坏、怒目圆睁的岳父。
他的表演犹有分寸,不叫人觉得大好男儿似女子,只叫人以为心智残缺如孩童。
他其实厌恶、很厌恶被众人当做笑柄,但见秦玥来了,他忽心定了,演戏都演得很有趣味……他不知那是他喜欢、希望看到有人为他担心、为他出头,他尚未察觉出自己的异样又或是——尚未承认。
至于秦母拉着那俗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倒不急着知晓——他安排在秦府的人手自会通报。
再说秦玥,她本还想看看是秦府哪个家仆,敢欺负这名义上的姑爷。
欺负一个傻子,她不耻,自己家里有这样的人,她更是气恼,因而气势足足,就算不武力教育也需口头教导,可一看欧阳皓宇指向的是自己爹,
……尴尬了,气消了,顿时弱上半截。
这个搅屎棍!一看自己老爹乌青着脸、两腮有点鼓,神色分外不善,秦玥忿忿低唾了句。
老爹素来严谨拘礼,恪守“之乎者也”大道理,现在看到“女婿”这傻样,生气也属正常。
她为人女,气恼,能气恼到老爹头上吗?只能怪欧阳皓宇这孩子,丁点眼力见没有。
“皓宇啊,”秦玥讪讪笑了,手斜向后伸长,揉了揉紧贴着她的某人长发,
“这位伯伯连姐姐也没少凶过、骂过,但却是极好的伯伯,被他凶没甚、是没应该的。别怕,姐姐能向你保证,他是个好人。”
“哦,哦。”
她话后,欧阳皓宇随即嘟哝了几声回道,看秦衷民的眼中总归不再那么敌视,他“犹豫着”“踌躇着”终是从秦玥身后离开,向前一点,与她并肩。
“你,你!”
秦玥没火,秦衷民之前压着,此刻已然怒气值爆满,他知道这女婿傻,但没想到竟会傻到这样程度!玥儿,他的掌上明珠,究竟是入了怎样的一个火坑?
可他身为父亲,却半点办法也无,他多无能!秦衷民失落亦失望,他只能脸胀得通红、气得连指,无力地向着这玮令侯嘶吼:
“孺子不可教!孺子不可教!咳,咳咳咳。”因一时用力过度、说得太急,秦衷民都被自己呛住、手抚着胸口,猛咳了起来。
“你啊,年纪都大了,女儿都出嫁了,还是这么冲动。这脾气,就不能改改?”
宁雪茗关切丈夫,看他一时咳得厉害,忙到了他身边,手轻拍着他背,无奈劝慰,连着十余下,又是一阵轻抚,一边抚她一边轻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女儿做什么决定,我们做父母的尽量支持就是。有些事木已成舟,是我们想管也管不了的。再说,咱们的女儿那么机灵,哪需我们过多担心?”
……
岳丈、女婿一番闹腾,气氛便难再好了,以致现在午餐时间,氛围并不愉快。一老一小,两人彼此敌意着、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秦玥则被夹在中间,表示很是无奈,要说欧阳皓宇因为幼时缺陷也就算了,可她这老爹又是怎回事?与他计较个不停,莫不是年岁真那么大了,成了个“老小孩”?
然她其实清楚,这只是身为岳父的老爹对女婿不满,可要知道,她并未把他当丈夫啊。时机一到,她也会追求自己的幸福可好?
不过这些意思,她都与娘亲叙过,以爹娘间的亲密、和睦,她知道她说的话不日就会传到老爹耳中,她也就不担心了。
“来,爹,您不是最喜欢吃羊肉吗?来,女儿给您夹块。不过您身有旧疾,这玩意不能多吃,还得多点蔬菜、菌类,青江菜就很爽口啊。”
“娘,您来尝块水晶猪蹄。养颜美容,对女子甚好。”
“皓宇也是,多吃点蔬菜,莫要太油腻,荤素需得搭配好。”
闷头各归各吃着饭,一句话、半个字都不吐露,这怪异的气氛岂是家该有的?并不喜给人夹菜的秦玥便不厌其烦得给二老、欧阳一筷接一筷,尽力舒缓着,不致让她那么难受。
“还是女儿有孝心。”宁雪茗笑了,向口中递着切得小块的猪蹄,吃完责怪身旁的丈夫,“他爹,咱们女儿这么好,你怎得连句话也不说?她好不容易回来趟,你难道非得逼着她走后,我跟你不痛快?”
“哼,哼。”妻子几句“危胁”,秦衷民才总算有所表示,但闻他哼哼几下,并不多说什么,不过那羊肉他倒咀嚼得很有味道。
……
天色临近黄昏,回门即将结束。宁雪茗不舍女儿送到了门口,秦衷民也是貌似不快地被“拉上”。
“玥儿,要是哪日在侯府不愉快了,就回来呆几天。爹娘只你一个,你可一定要保重好自己。想做什么,跟爹娘说,爹娘一定会尽全力支持你!”
又要离别,宁雪茗眼中水光滚动,只是努力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忽而她轻笑,拉过呆在一旁、别头不语的秦衷民,又道,
“别怪你爹,他只是对这女婿失望。你爹他,其实分外想你。你不知,他这几日天天念叨着你,你今日要回来,他兴奋得睡不着……”
“跟孩子说这干啥!”秦衷民听妻子说着,向她微微一冲,老脸有些挂不住了,一舞袖子,退回了府里。
秦玥、宁雪茗见状,“噗嗤”相视笑了。
我亲爱的爹、娘,女儿何以报你们此生恩情?宁雪茗不知,秦玥沉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