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跳下悬崖,所幸落入河流,身上数十处骨折,我却不知怎么挺了过来。我亡命天涯,得知秦玉跳崖身亡,熙虎不知去向,心中痛恨聂云,却偶然遇见在惊云阁教过的学生,得知了聂云那时候下的命令,我顿时呆立当场,知道是自己一时执念惹得秦玉身死,与儿子失散。”熙世平恨声轻叹,老泪纵横。听得莫希碎了心神,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都是我执意不愿意放弃秦玉,我没用,我没用…我不配做她的丈夫,明明那时候我只要离开她们母子,就不会有这一切发生!”牢狱里,悔恨的人儿捶胸顿足。半晌,才从伤痛中走出来,再一次开口时,已然提到了莫希。熙世平走到铁门旁,望着莫希,颤声开口:“再往后我在一场战役中被人砍伤,追杀我的人连着追了我三两个城市,我带着重伤恍惚间逃到沙漠,昏倒在沙土之上,被族长救起,莫子啊,那时候你才刚刚出生…这一晃都十八年了,师父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莫希终于开口了,声线很沙哑,像是沉淀了些许:“师父,是谁?你看到了吧?”
熙世平却不答,哼了一声:“是谁?我扎你一刀,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师父用心良苦,我知道。”莫希低声说道。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你走,你走!你知道不知道?你父亲临死前唯一的希望,就是让你好好活下去!”熙世平狠声说道,用手指指着莫希的鼻子痛恨的骂道。
“师父。”莫希沉默了半晌,才开口:“你向沙子扎了一刀,沙子是不会痛的。但是如果有人将一粒沙子拿了出来再看准劈上一刀,他就会碎掉,变成粉末。”
熙世平一愣,随后惨然一笑:“还能有谁?就是我的那两个干儿子,聂云的二儿子聂雷和小儿子聂龙,我印象中的他们还是三岁小孩,跟在熙虎身后玩躲猫猫呢,如今…呵呵。然后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儿。”
莫希眼睛霎时间变的血红,心中绞痛,却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那…那女孩儿长的什么模样?”
熙世平虽然不知道莫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却明白莫希此时已经下定决心报仇,此时也尽力想了一下,才开口说:“扎了个马尾,长得很水灵…”却见莫希狠狠捶了一下铁门,弄出一声闷响。少年不知为何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猜不明白莫希所想,熙世平只好努力回想,争取更细致一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出生说道:“对了,她还背了一张弓,上面纹着龙凤,我眼力好,绝对不会看错的!”
“纹龙凤的弓?”莫希喃喃自语,心中死灰复燃,聂无双从来没有用过弓,就是上次说去打猎,却也没见她背着弓箭,更别提她不忍心杀小动物,追着小白兔子说要捉活的了..
“师父,我要走了,你等着,我已经有计划灭掉惊云阁,给您报仇,给我的族人报仇!”时间已经过了许久,莫希知道再留下会有危险,他转身出了密室,又出声对熙世平说:“师父,您一定要好好活着,等我的消息。”却听熙世平一声长笑:“莫子,师父不要你报仇,聂云没有错,错的是我。你不要怪他,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我只求你能帮我找到我那可怜的孩子,他叫熙虎,就在这惊云阁下走失了,师父真的不恨聂云,师父只求你帮我找到…我的虎子…”说道最后,熙世平已然泣不成声。
莫希却狠声说道:“杀聂云是情理之中,就算当年他对你做的事情只是一场意外,可灭族礼呢?一定是他指使聂龙,聂雷去的!师父,你就不要替他求情了!”熙世平哀叹一声,坚定的说道:“聂云不是滥杀之人,灭族礼他不可能知道,你不要盲目的恨一个人,就像我当年那样恨聂云,可到头来呢?错的人只是我自己罢了。”
密室里没了别的动静,只剩下那失意人的轻声哭泣。
莫希转身出了密室,合上密室的门。
莫希也不作停留,赶忙砍开银舞的牢门,抱起银舞柔软的身子就跑出刑事阁,一出刑事阁,天边都泛白了,莫希来不及庆幸,偷偷翻过矮墙,躲过最后一班巡逻,向腾龙阁跑去。心中异常沉重,莫希却又很兴奋,自己终于得知参与灭族礼的人都有哪些,甚至还得知聂无双不是杀害族人的凶手,可能她甚至连这件事都不知道。莫希冷笑连连,眼睛里透露着凶光:“聂龙啊聂龙,你可能不知道我还跟源氏有接触,你这个杀人凶手…,我莫希一定会让你死在我的刀下!还有聂雷!别以为就这样完事,祭奠族人之日,我当提住人头来拜!”
这次救聂龙的得力手下,莫希却不觉得是在给敌人添力,反而是在给成功复仇的路上增加了一块垫脚石。到了腾龙阁,聂龙早就在里面等待着,见莫希急匆匆的进到阁里来,便面容亲切的迎了上来,开口关心道:“莫希,没有遇到意外吧?”说着,早有等候的下人接过银舞,用一个特殊的解锁装置解除了银舞手指脚趾上的锁,当然还有各个关节上的限制,恢复了银舞的自由。
“龙阁主,我不便在这里逗留。人已经救出,我就先告辞了。”莫希努力控制住心中的躁动,说完转身就走,聂龙见莫希走的匆忙,略有不满的出声说道:“既然来了,就进屋子吃个早点,陪我喝杯茶再回无双阁也不迟。”莫希脸上阴晴不定,半晌还是转过身子跟着聂龙身后进了屋子。
“这次去刑事阁救人可有什么阻碍?”聂龙笑着问道,下人早就端来两杯用上等茶叶刚沏好的香茶,刚端上来放到桌子上,就飘出一阵沁人心脾的茶香,聂龙满意的挥了挥手,下人们行了一下礼节就退出去了。
示意莫希品一下茶,好像对自己刚问出的问题并不是很在意。莫希端起茶抿了一下,出声说道:“这次劫狱其实没有龙阁主想的那么费劲,刑事阁里没有守卫,我倒也没费多大力气。”
聂龙轻嗯一声,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开口说:“我听说前一段时间牢狱里关进去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你见到了吗?”说着,也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一副享受的样子。
“没有…关在地牢吗?我只进了地牢,没有去别的地方。说来也是巧,银舞还真在地牢,给我省了不少时间。”莫希出声否认。聂龙说的这个人莫希知道,一定是自己的师父熙世平,但是熙世平关在一间密室里,而且那间密室那么隐蔽,莫希不想让聂龙起疑心,认为自己答应去救银舞其实是为了去地牢找什么人。
“哦!”聂龙应了一声,见茶品的差不多了,就吩咐下人端上各类的早点,早点的样式众多,甜的咸的,花色的油炸的,各式各样应有尽有。待到下人们摆放好早点后退了出去,聂龙拿起一块枣花糕吃了几口才漫不经心的问道:“嗯,你几点开始行动的?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千万别误会,我是担心你啊。”聂龙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看着莫希等待着回答。
“糟糕!”莫希心中一跳,难道前两个问题就是为了套出第三个问题?聂龙其实怀疑自己在牢狱里做了什么事情,才在没有看守轻易进入刑事阁,没有搜索直接发现银舞的情况下还拖延了这么长时间。聂龙此时问出来,倒也让莫希不知怎么搪塞过去。
心思飞转,莫希随手在衣服上抹了两下手,就伸去拿了一块糖心馅饼,盘子般大小的馅饼让莫希三两口塞进嘴里,又意犹未尽的唆了两下手指。莫希嘴里的馅饼没咽下,说话的时候含糊不清的:“唔~真是香啊,我以前吃过这种馅饼,真是吃一个就让我甜到心里!龙阁主刚刚的问题,是嫌我办事有些拖拉了吗?”
聂龙干笑两声:“没有没有,我就是担心你在里面出了什么意外还瞒着我,不让我担心。既然你替我做事,我理应体谅的,不是吗?”莫希拱手,满脸的感激:“龙阁主真是体谅下属,我这次进去也是提心吊胆,探查费了些功夫,倒是没遇到问题,唉!”
“何时叹息?”聂龙听他说的真诚,却在最后一声哀叹,不由好奇。
“我莫希何德何能?让聂龙阁主这般挂念?只是我早已经跟随无双阁主,不能在帐下听从您的指使,龙阁主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我莫希能帮上的就叫我,就冲着您这关怀下属,我莫希就不带马虎!”莫希一脸的激昂,弄的聂龙还以为自己的一丝顾虑却得来莫希的忠诚,也是被莫希糊弄过去。此时聂龙一脸的贤德,妄图把莫希心中的形象描绘的更清晰一点:“这是我应该做的,快些吃完早点回去休息吧,你也累了”莫希应了一声,又吃了一个糖饼,就起身告辞了。
聂龙坐在椅子上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停止后才悠然说道:“棋子凶猛且气傲,若能善用…”话却没说完,聂龙又继续笑了起来。
莫希走出腾龙阁,重拾密室与熙世平对话时发现的线索,不禁对师父遭遇的事情再一次难过的落泪,半晌才红了眼睛,记起熙世平所说的:可以断定是聂龙,聂雷,还有一个挎弓年轻女子三个人参加了莫希的灭族礼,当然,也少不了他们三个人帐下的小兵。莫希终于明确了复仇的目标。他的仇恨不是一个面,而是点。就像一把长枪,有枪头才会有杀伤力,如果没有枪头只不过是一根木棒子罢了。莫希从小就被熙世平与父亲教成一个快意恩仇的人,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他对惊云阁没有太多的仇恨,相反对参与灭族礼的三个人的恨意却如同刻骨般铭心。
凤凰阁。
源氏现在很不开心,一张娇媚的脸上冷若冰霜:“我就知道聂龙会去劫狱,就让他狂上几天,我看他还能有什么动作!”丫鬟见夫人像是消了火,才小声禀道:“夫人,吃早茶吗?”
“当然了?聂龙虽然坏了我的心情,却也阻止不了我要做的事情。”源氏冷笑连连,话语中透露出玄机。
“早茶后传莫希过来,我找他有事。”源氏微眯双眼。丫鬟不敢再多说,应了一声下去准备早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