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中被人认出身份,并未露出惊讶神色,反而对于那名俊逸年轻人邀请自己喝一碗清酒的说法有了兴趣。
平日里都是收拾一些个软脚虾,见了自己还不是屁滚尿流跪地求饶,有胆量请自己喝酒,还能这么从容不迫,倒是挑起了他的好奇。
辰中抚掌拧笑道:“妙极妙极,我们的山上倒是也有个如你这般喜欢动嘴皮子多过动手的货色,狗仗人势,本公子讨厌的紧,不过你倒是挺对本公子胃口,也无妨今日就赏你这个脸。”
语毕,众人还在愣神的瞬间,忽觉眼前略过一抹恍惚身影,再看时,刚才还躺在锦榻上的辰中,眨眼功夫已坐在了萧玄对面,一脸淫—亵神色盯着一旁的芍茹。
萧玄从辰中出现到坐在自己对面,既未起身相迎,也未客套寒暄,始终半端着那碗没有喝光的劣酒,倒是芍茹起身后站在了自家公子的身后。
不多时,吓得战战兢兢的店老板又给重新喊了出来,还被招呼拿上了两坛子,平时都舍不得开封的陈酿清酒“青竹酒”。
这青竹酒本名一叶清,因为这酒呈现淡淡琥珀的青色,良酿入杯后就如同一叶悬停杯中极富雅致而受青睐,故名“一叶清”。
但后来相传有一个云天宗的前辈饮酒后留下诗篇
青竹美酒十里香,玉樽盛来琥珀光。
愿做云宗逍遥客,不知何处是归乡。
而得名“青竹酒”,因为酿造十分讲究、复杂,所以价格自然也非一般人可以承受。
不过此时老板想的可不是这酒到底值多少银两,刚才虽然躲在柜台后面没有细看锦榻上那位神仙的身手,但是耳朵却听得清清楚楚,天逍阁四堂三厅之一的青枫堂堂主青影千魅辰中,乖乖,那不就是传说中能上天入地的神仙吗?
对于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来说,那是何等的遥远不可及的神仙,这种神仙要他的命,估计也就是眨一眨眼的事情,或许都用不着眨眼这么麻烦。
所以当那位锦衣公子招呼他要两坛好酒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就把自己珍藏了好些年,准备给女儿嫁妆的两坛子佳酿一股脑全拿出来了。
看了一眼拿上来的两坛美酒,辰中朝着站在旁边战战兢兢不知何去何从的店老板道:“是好酒,想不到这村野小店还有这样不俗气的酒,青月,打赏。”
当然后面的那句打赏,是朝着自己四位抬锦榻婢女中领头的一人说的。
其实店老板那里敢要什么打赏啊!
只要这些神仙爷爷喝的高兴,别一不乐意就把自己这里给拆了就好。
所以听到打赏两个字后不由得腿一软就要再跪下去,却被坐在桌子对面的白衣公子伸手拦住了他要下跪的身子。
只听那位白衣公子语气柔和道:“烦劳掌柜,今日这客栈的银钱都由我出,还请几位稍作回避,我与这位公子稍作一叙。”
掌柜的自然是求之不得,巴不得离着这些神仙人物远一点,沾不沾得上仙气不知道,各位神仙要是一言不合翻起脸来,首先遭殃的肯定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所以听到那位白衣公子的嘱咐后,忙把客栈中其他几位客人都请到了后院中去。
逍遥和东方本来还想着留下来看一看热闹的,那位叫辰中的家伙不用说,一看就知道是个高手,白衣的公子从容不迫,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要不是有什么自恃的资本,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装出来的。
还有那位女子,按说听那位锦衣公子所言,自然是昨日两人进入逍遥山后就被人盯上了,今日那位锦衣公子从一开始就明言,是为了她而来的,傻子都知道女子上了天逍阁还能做什么?
但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那双清冷的眸子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身前白衣公子,两人实在好奇,这女子到底为何也如此淡定从容呢?
……
众人全部离开后。
萧玄微一抬头,道:“刚才公子所言还有一位如我这般的人,可是四堂三厅的白玉堂主玉面谈郎柳叙?”
停顿片刻,也不理会对面辰中惊讶神色,继续道:“听说玉面谈郎柳叙,不但生的相貌英俊而且机智过人,谋略无双,再者公子这些年多半时间,与白玉堂主不都是效力于排名第一的墨翼堂堂主姬如夜姬公子吗?”
辰中细眯起眼,细端详起眼前这个和自己一般年纪的白衣男子,赞赏道:“还真小瞧你了,天下知道我们天逍阁有两位武功通玄的老阁主是正常的,知道两位阁主有一个得意弟子姬如夜也是正常的,四堂三厅中知道我也不奇怪,但是柳叙那个深水老王八,平时从来韬光养晦,你却能清清楚楚的知道?”
看着一脸奇怪表情的辰中,萧玄道:“公子是在好奇?”
辰中不答反问:“你既然知道我这个人,就知道我这个人有个坏习惯,别人想让我好奇的东西,我从来不屑好奇!”
萧玄只是简单哦了一声,便再无下文。
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男子身后那个容颜绝美,倾国倾城的女子,辰中狠狠咽下一口口水,转动眼眸道:“既然你知道这么多,就应该知道我天逍阁修习的阴阳相合之术,请姑娘上山也是一番好意。”
“一番好意?”萧玄闻言冷笑出声,道:“公子是欺负我不懂修行吗?”
对面的辰中并未理会只是皱了皱眉,想知道对面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只听萧玄道:“天逍阁的阴阳双修讲究双修双济,要求双修两人必须气息相互交融,以自身为天地间阴阳气息之引,引气入体后,先合周身窍穴还要在体内运行三十六周天,而后与对方的气息相汇交融。”
说到最后,他抬眼紧盯着辰中一字一句道:“这修习说起来看似简单,实则其中的凶险只怕只有修习道法之人才能知晓吧!”
万物之纲纪,在变化之父母,在生杀之本始。
道为本源,源生阴、阴生阳,阴阳相合而生万物。万物不重物相而重心相是为阴,万物不重心相而重物相是为阳,阴阳两气似简实繁,互生却又互制。
人生天地间又岂是简简单单的只以男女来论阴阳,不管男人女人体内也非是简简单单的只有阴或者阳一种气息。
只不过女子生来心相重过物相是为阴,所以善引阴气入体,但自身毕竟物心两相共存,所以光是这简单的引气入体一事恐怕都是极其不易,更何况运转三十六周天后还要两相融,其中凶险可想而知。
“一番好意?”真的以为他萧玄是个初入天下的雏儿吗?
不成想,他竟然对于天逍阁的修行之法,知道颇多,闻言的辰中脸色微变,道:“看来你还不是一只绣花枕头,只是我自然有自己的办法,用不着你操心?”
听到辰中还没有听明白,自己给台阶下的良言相劝,萧玄的神色有些凝重,真的非要动手吗?他自然是想着息事宁人,他虽不惧与人动手,可现在的处境自然是能不动手最好。
萧玄脸色变换,收起不悦神色,道:“公子的办法?以我所知,双修两人不要说有人不情愿,那怕是有一人没有投入十分的心神,后果都是不堪设想,如果真是公子说的这般轻松,只怕这天下早已经是天逍阁的了,还有其他正道各派什么事情呢?”
不愿意?这是明摆着要拒绝自己的意思吗?
辰中冷哼一声,道:“不愿意?看来你是不愿意割爱了,真不怕没有机会走出这逍遥山?”
“怕,当然怕!”萧玄毫不犹豫道。
“只不过一来,公子没有十足的把握,干干净净的杀了我,以公子的卓绝眼光,自然能看出我身边的女子会一点粗浅的把式,但是公子却看不透我到底会还是不会,只怕这会已然确定,我也会那么一点把式。”
辰中不置可否,静等下文。
萧玄接着道:“二来,天逍阁现在是最忙的时候,公子却在这里打打杀杀,山上那个平时就不待见您的玉面谈郎,一定会多谈上几句什么?第三,公子这番来抢人只怕不是大公子的意思吧!我记得天逍阁的大公子姬如夜姬公子,自小便是阴阳同济二相共生的奇才,可用不着这些双修之法。至于……”
“至于什么?”辰中面如寒霜冷冽道。
“至于抢个女子的事情,从公子愿意自降身份来喝这碗青竹酒,我就断定公子不会做,其中原因公子自知,当然,我也没有自负到,敢与天下排名前五的天逍阁过不去,只是希望公子能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辰中冷笑出声,当真以为自己的贵手是随便想抬就能抬的吗?
对面的萧玄却向着辰中一拱手,道:“当然不会让公子白白的走一趟,听闻这双修之法异常的凶险,所以一般都需要假借外物,长久以来贵阁修炼都是采食西域雪山的虿虫。”
“虿虫!”
他不由得心里暗暗冷笑,真以为本公子穷酸到这种程度了吗?天逍阁中普通的长老都有资格拥有,更何况是我。
只是不等他说话,就听萧玄缓缓道:“我当然知道这虿虫虽然稀少,但对公子这样的人而言,并非什么不可得的稀有之物,只是我的这只刚好吸食了北疆鬼医用来驱寒的朱火丹,先天已生二相,对公子现在的修行应该大有帮助吧!至于缺少个双修的鼎炉,以公子机智过人只怕并非什么困难的事情吧!不知道公子可否考虑一二?”
听闻白衣公子的话以后,辰中起初阴沉的脸色已经有点缓和了。
他自然知道眼前公子所言非虚,对于眼前公子提出的条件说不动心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双修时引气入体的凶险他岂会不知。
以前就有一位天逍阁修为高超的前辈,引气之时阴阳失调,引得天雷滚滚半刻不到已是奄奄一息,当时还年幼的辰中,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种毁天灭地的威力的可怕,所以这些年那怕是自己的修为进步缓慢,他也从来不敢冒险,此时有了先天已生二相的宝贝,助他的修为更上一层楼,他如何能不心动?
只是他现在想的是另外的一件事情。
眼前的这个少年与自己年龄相仿,他能清楚的看透自己的修为,而自己看他时却是云里雾里,更重要的是此人对本门的修习之法如此的熟悉,加上如此年轻只怕将来不久必会成为自己的劲敌,是不是趁现在的机会拼上受责罚把此人留在逍遥山下。
看着脸色由晴转阴的辰中,萧玄微笑着,道:“公子可是在想,要不要把我留在逍遥山下,不瞒公子,对贵阁的修习熟悉并非什么奇怪的事情,家中有长辈恰好也曾经有过修道的经历,结识了几位道宗的朋友,天逍阁毕竟修习的也是道门一诀,难免触类旁通。”
说完看了一眼芍茹道:“至于我其实不怕公子笑话,正如公子所料,一只绣花枕头,只是装一装高人风范,身边的女子是家中长辈请来护卫,不想却被公子看中。”
听了白衣公子的话,辰中也是尴尬一笑。
“公子多虑了,我只是在想要如何与山上的几位长辈交代。”
只是刚说完这句话,突然反手一掌凭空推出,五指成钩抓向对面的白衣公子,此时白衣公子却仿佛从头到尾并未感觉到一样,还在低头品那一碗端在手中的酒。
只见这一掌去势极快,怕是再有毫厘,就要触及到对面公子的额头。
这一掌虽然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但是势大力沉,只怕这一掌下去对面的公子不死也要残废。
只是奇怪就在堪堪要击中对面公子的额头瞬间,那一掌又瞬间收了回去,来时快收时更快,一切的都只是一瞬之间。
对面刚品完酒的白衣公子抬头后一脸茫然的看着对面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辰中,一脸的懵懂,显然并不知刚才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只是吩咐身边的女子从身上取下一个盒子交个对面的公子。
看着递过来的盒子,辰中并未打开盒子,只是轻轻用手摸了一下,顿时一股寒流缓缓传来,只是这股寒流之中又感觉好像有一股特殊的暖流。
收下盒子后他也是拱手道:“与公子如此聊得投缘却不曾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公子以后来我逍遥山只管说是我辰中的朋友想来也没有多少人敢为难公子。”
看着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的辰中,萧玄只是缓缓答道:“尊姓不敢称,在下姓萧,名月瑶,明月的月,瑶山的瑶。”
“萧月瑶,瑶山”
辰中缓缓的默念了一边,又接着道:“听闻西域的魔宗就在月瑶山之上,难道公子……”
还不等他说完,萧玄就打断他的话
“公子多想了,在下只是世上一个在平凡不过的人,只是姓名乃是父母所赐,我家乡恰巧也有瑶山一座,又因为我出生在满月之夜故名月瑶与远在西域的魔宗并无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