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拓跋恪后,颜竹半靠在院中的躺椅上假寐。
封笑笑从里间拿着一件银灰色披风走了出来。
封笑笑走到颜竹身前轻手将披风盖在他身上,“公子没有将那事告诉安王?”封笑笑知道他并没有睡着。
颜竹依然闭着眼睛轻轻幽叹一声,“告诉他了又能怎样?他现在已是自顾不暇。”
封笑笑见颜竹叹气,用手轻撘在他手上,轻轻地拍一拍,以示对他的安慰。“公子也不要太操心了,就算冯熙要在路上劫杀胡氏全家老小,有陆大哥和秦大哥的暗中保护。相信胡氏全家都会平安的押解到京。等到了京城,天子脚下,冯熙就算再大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行动。”
颜竹沉默地点头。封笑笑知道他这些天也够累了。刚回到京城就一大摊子事,每天应酬各个王爷,光是今天就来了太子,怀柔王和怀玉王,安王。下午送走太子后,宫内又来了个传旨太监。那太监手拿拂尘,口齿清晰地说道:“传皇上口谕,明日早朝之后皇上要召见颜竹。”
封笑笑想到这里也叹了一口气,“安王殿下还不知道皇上明天要召见公子吧。”
“我没有告诉他。”颜竹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他母妃病重,雪儿被关光这两件事已经够他忙的了。何必增加他的负担。”
封笑笑见颜竹站了起来,便伸手提起那件披风,“夜深露重,公子要小心身体!”
“去休息了,丫头!”颜竹突然轻松地说道。并往里间走去。
封笑笑在院中伫立了片刻,耸耸肩也跟着往里屋走去。
拓跋恪从紫竹香园回到安王府后,已是深夜。
小阳春打来热水让拓跋恪泡泡脚。阳春蹲在盆边准备给拓跋恪洗脚,拓跋恪表情凝重,“阳春,你跟着我,以后都不用做这些下人做的事。”
“那怎么行,奴才是安公公派来伺候殿下的。”阳春边说边伸手去擦洗拓跋恪的脚踝。
“我都说了不用。你也不要在我面前叫奴才。”拓跋恪大声说完并生气地把脚拿开。那洗脚盆立时倾斜,洗脚水溅了阳春一脸。
阳春嘟着嘴巴满脸委屈状,一双小手在身上搓来搓去,一双无辜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拓跋恪。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拓跋恪心酸,他每次看到阳春小小年纪就要做伺候人的活,就会想起自己。他的心火便会无故燃起。那段质子的生活岁月,可能是他这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拓跋恪深吸一口气,拉过阳春的小手,轻声说:“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大声跟你说话。”
阳春却受宠若惊,急忙跪下,“是奴才……是小人……”
“说我。”拓跋恪指正着。
“是……我不该惹殿下生气,奴才……我该死。”阳春断断续续地说完。
拓跋恪心酸地笑着,“慢慢来,以后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就要称'我',而不是奴才。”
阳春低下了头,小肩膀一耸一耸的。带着哭腔地说:“从来没有人对奴……我这么好过。安公公要奴……我来殿下身边监视殿下,说我年龄小,不会引起怀疑。我……对不起殿下。”
拓跋恪牵起跪在地下的阳春,轻摸他的头,“今晚在里面睡,不用站在门外。”拓跋恪想着阳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睡好吃好。他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若不是奶娘的静心照顾,竭力呵护,他何来如此修长健康的身体。
拓跋恪想到了印翩翩现在还躺在棺木里,等着雪儿见她最后一面便安心入土。拓跋恪再想到关在内庭司的雪儿,不觉已是热泪盈眶。
“殿下,你不要哭了,阳春听你的,就睡里面。殿下也不要怪阳春,阳春还没有给安公公提供任何有关殿下的秘密。”阳春以为拓跋恪是因为他是安公公派来的才难过,“阳春以后也不会给安公公提供殿下的秘密。就算安公公打死我,我也不会背叛殿下。”
拓跋恪拭干眼泪,朝阳春一笑,“太晚了。我们先睡觉吧,那些事以后再说。”
“嗯”阳春幼稚的脸上落下一行泪,从他记事起,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自己是怎么进宫的。
阳春小小的身体卷在柔软的丝绸被里,这是他第一次睡这么温暖柔和的被子。
阳春想着如果有一天能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该有多好,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拓跋恪听到脚下阳春平稳的鼻息声,也安安心心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的上午,拓跋恪上街为自己的母亲准备着各种食材,打包小包的拎进了安王府。想着等下进宫时顺便带进青宁宫。
就在拓跋恪前脚刚进安王府时,皇后宫里的首领內监元公公后脚就来到了安王府。元公公行礼后笑逐颜开地说着:“皇后娘娘念安王殿下路生,特意命奴才来接安王殿下。”
拓跋恪也满面笑容说着,“有劳公公了。请公公稍等片刻!”
拓跋恪进了内室整理了一下束发,又更换了一套新的外衣。只带了个随从小阳春便坐上了元公公驾来的马车朝皇宫而去。行至宫门口时便换了宫轿。那舒软的宫轿抬着拓跋恪朝凤宁殿去,小阳春和元公公在轿后跟着。那轿帘随着轿夫起伏的脚步不断的在微风中摇摆。拓跋恪通过轿帘的缝隙雅望着途经的风景:高高耸立的宫墙,连绵起伏的亭阁,朱红琉璃的大小宫殿,仙妙如虹的无蹲拱桥。
拓跋恪正观的入神,耳边响起了元公公尖细的嗓音,“凤宁殿到了。”同时轿帘掀起,阳春那细小的手臂搀扶着拓跋恪下轿。
拓跋恪抬头,一金玉碧辉的宫殿坐落眼前。站在朱红色的殿门外,拓跋恪吩咐阳春将药材送至青宁宫琴嬷嬷手里。阳春人小却很机灵,昨日只来过一趟青宁宫,今日便已是轻车熟路。
拓跋恪在元公公的带引下,进入凤宁殿。刚迈过大门,便传来“啪”一声,一个玉碗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随着便是一声娇喝,“该死的奴才,废物……”
原来拓跋恂由于是太子,皇后命他主持今日的家宴。拓跋恂夫妻二人早于进宫指挥着宫女太监摆放玉碗碟筷。刚刚一个宫女不小心摔碎了一玉碗,冯巧巧正训着那个宫女,而那个宫女早于爬伏在地,嘴里不停的说着“太子妃饶命”。拓跋恂站在冯巧巧身边用余光看到元公公带进来一人。便用手轻推冯巧巧的肩示意她有人来了。冯巧巧骂的正尽兴,对于拓跋恂的肢体语言不予理会。
在这尴尬的氛围中,元公公走向前几步,躬身行礼,“奴才参见太子,太子妃。”
冯巧巧微微回头,憋了一眼拓跋恪,又转头冲那宫女喝道:“还不快滚下去。”
那宫女如遇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元公公早于司空见惯,回头对拓跋恪指道:“安王殿下,快来见过太子和太子妃。”
拓跋恪谦虚地朝二人躬身行礼,“见过皇兄,皇嫂!”
冯巧巧马上嬉皮笑脸地走到拓跋恪跟前,“这个就是安王啊,果然一表人才。”
拓跋恪忙道:“谢皇嫂夸奖!”
拓跋恂却赶忙扶起拓跋恪,“皇弟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兄弟二人的手搭在一起,互相对望。拓跋恂此时也是真情流露,他从小没有母亲,知道亲情的可贵。除了怀柔王和怀玉王外,跟其他的弟弟妹妹交往甚好。只因怀柔王和怀玉王气势太盛,时刻都将危及他的地位。
一会儿,拓跋恂先开口,“皇弟受苦了,知道皇弟回来,皇兄我特地命人赶制了一批家具,不知皇弟可还喜欢。”
拓跋恪忙道:“谢皇兄抬爱,皇弟还想着改日登门拜谢,只是刚回来事情繁杂,还请皇兄见谅!”
“我们兄弟之间谈何登门拜谢,倒是日后要多走动才是。”此时拓跋恂已有拉拢拓跋恪之意。
拓跋恪忙衬着,“那是自然!”
没等拓跋恂二人寒暄几句,众皇子公主们也都陆陆续续到齐了。而后便是后宫嫔妃也都三三两两的聚齐了。
宫中司礼官一一为他们安排入座。各桌前已是摆满了美酒佳肴,甘甜果脯。
除了殿中最前排正中间三个位置是空的外,右边最前面第一排的位置也是空的。这四个位置分别是皇上,皇后,太皇太后和茵贵妃的。这四个人没有到来,自是不能开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