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恪从青宁宫出来,天际边还有一抹夕阳。余晖下,拓跋恪顺着原来进宫的路线返回出宫,路经百花苑,心月湖时,拓跋恪不禁感慨:风景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拓跋恪带着靳玉和阳春,三人从神武门出宫后,径直朝东街的紫竹香园而去。此时紫竹香园正是华灯初上,宾客满座时。紫竹香园本是富贵公子满地跑的地方,更何况拓跋恪只是郡王连亲王都算不上。所以拓跋恪的到来没有给紫竹香园激起一丝涟漪。
拓跋恪在管家廖伯的带领下向颜竹后宅走来。迈过一道拱门后,后宅的清新自然代替了前院的纸醉金迷!这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越过拱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胡同,胡同的两边种满了紫竹,大概紫竹香园便因这些竹子而起名吧。胡同的尽头是一道巨大的石门,入得石门方到了后宅的庭院。这时天色已晚,拓跋恪只粗略地扫了一眼庭院的景致,便匆匆进入正厅!
拓跋恪见到颜竹忙拱手叫道“兄长”,而颜竹也向他抱手施礼。二人如此客套一番后方才入座。
拓跋恪看到桌上的拜帖,顺手拈来一看惊问道:“太子来过?”
拓跋恪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太子为何而来,只是他不明白太子已是一国储君,背后有强大的冯氏家族,为何还有招揽颜竹之意。虽然拓跋恪才回到洛阳两天,但他已经成长不少,他并未将自己的疑问清盘而出。因为他知道,这些事情慢慢地自然会知道。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紧紧抓住颜竹这颗大树!除了他,朝中没有人会帮一个毫无势力的安王。
“是的。”颜竹轻描淡写地回答。并将白天太子到来的事情粗略地讲了一遍:颜竹一回到京城,登门拜访之人便是络绎不绝。彭城王自是不用说,连平日里其他几个不曾登门的王孙公子也来了。其中包括太子拓跋恂,怀柔王拓跋松,怀玉王拓跋峻。
拓跋恂来的时候还带着魏无双和几个护卫,太子的到来,颜竹自然要隆重设宴款待。
酒过三巡,拓跋恂摒退左右。拓跋恂对颜竹倒是实心实意的招揽,诚实地说出他的处境并没有外人眼里的风光。“本宫并不想成为冯熙的一枚棋子,更不想日后登基成为他的傀儡。”拓跋恂说得是非常煽情。
“颜公子确有将才之能,难道真的甘愿躲在这市井之中,甘为一个无名小卒吗?公子何不与本宫联手,他日若本宫登基为皇,必定让公子有施展雄才伟略,大展宏图的机会。”
颜竹拱手低首道:“谢太子抬爱,只是颜某平生胸无大志,无拘无束惯了。怕是过不惯那种规规矩矩的官家生活!”
若是常人听到此处,便不会再自讨没趣。可是此时的拓跋恂却不一样,他认为越是真正有博学多才之人,越是谦虚。拓跋恂大概是看多了自己的父皇在朝政上处处受冯家牵制,后宫里有冯皇后一手把持,而前朝还有个冯熙指点江山,除此之外,后面还有一个手握重权的太皇太后。在拓跋恂眼里,一个皇上能当到这种地步,实在窝囊至极。如果他现在再不努力,他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颜竹在柔然一举铲除了乞伏络的事,其他人或许还不知道,但他早就从魏无双那里得知了。
如此下来,他怎么可能无功而返。拓跋恂一改往日暴怒的脾气,对颜竹却是充满了耐心。他依然微笑地对着颜竹说道:“颜兄,不必急于推脱,我们来日方长,细水长流。”
拓跋恂对颜竹的称呼都改了,他想慢慢地柔化颜竹,先从朋友做起。朋友若处的好,日后依然能为他出谋划策。
魏无双看到拓跋恂如此低三下四的对颜竹,心里却是愤愤不平。这几年自己对他出生入死,他都从来没有如此对待过自己。魏无双的脸上掠过一团黑云。随即便又被他的笑脸抹去。
这一闪而过的黑云却让颜竹捕捉到了。颜竹低眉不语。心想:以魏无双的精明,大概早就猜到了紫荆衣在自己手里,也许有拓跋恂的庇护,在未来的不久还能帮自己抵挡一下魏无双的风雨!
桌上的几人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不断的客套寒暄着。酒足饭饱后,颜竹将拓跋恂送至香园门口。拓跋恂抬手致谢,“多谢颜兄盛意款待,他日由本宫做东,邀颜兄到本宫府上一聚。”
颜竹礼貌地回应着,“有机会一定,一定。太子殿下慢走!”
一副友情大戏在香园门口演绎。
颜竹望着拓跋恂豪华的马车走远,不由地轻叹一声,转身进了大门。
颜竹讲完白天的事接着说:“太子虽有意招揽颜某,但我已向他表明本人无入仕途之念,所以日后殿下与我的接触也要由暗道而来。”
拓跋恪点头一笑,低头喝茶。
“高淑妃病情如何?”颜竹边轻盖住杯盖,而后又说道:“有玉大夫出手,想来也不会有事!”
“谢兄长关心,母妃无大碍,只是需要漫长一段时间的调养。”拓跋恪放下茶杯,拱手道谢。
空气中有那么一会儿的僵直。
门外传来廖伯的声音,“公子,晚膳已经备好。”
颜竹点头抬手示意廖伯传菜开饭。
廖伯上完最后一道菜时说道:“封姑娘的饭菜,已经单独备了一份送到她房里了。”
颜竹半是宠溺半是训斥道:“这丫头,安王殿下来了也不出来见见。”
廖伯接道:“大概是下午练剑累了。”
拓跋恪立刻堆满笑容,说道:“无妨,无妨。”
二人把酒言欢,廖伯站在旁边不时地给他们斟酒!
饭后,晚风徐徐,树影绰姿,月光迷离下二人来到庭院中石桌前乘凉。
拓跋恪说到明日宫中家宴一事,想听颜竹分析一下明日皇后的动向,这也是他来紫竹香园的目的!
颜竹仰望天际星空,沉默良久,方道:“殿下刚回来不久,自是不了解后宫局势!”
拓跋恪甚是谦虚,“请兄长明示。”
颜竹依然保持遥望星空的姿势,嘴里却滔滔不绝地讲着皇族家事:“皇后冯氏因为有庞大的冯氏家族支撑,横行霸道后宫多年。青宁宫多年无事是因为在她眼里没落的青宁宫已对她构不成威胁。此次殿下归国让她的眼光再次归到青宁宫,毕竟皇上子嗣不多,除了太子拓跋恂、怀柔王和怀玉王那就是殿下你了。就算殿下目前没有圣心和恩宠,但毕竟还是皇亲正统。”
颜竹眨了眨有些乏酸的眼睛,接着说:“此次雪儿落入她的手中,她段不会轻易把人交给你。”
坐在颜竹对面的拓跋恪神情紧张的问:“那她想怎样?”
颜竹知道基于拓跋恪对印翩翩的感情,绝对不会放雪儿于不顾。
“明日的家宴便是她对你的下马威。”颜竹的眼光落在拓跋恪身上。缓了缓接着道:“既然是家宴,那么太皇太后、皇上和众嫔妃,皇子和公主届时都会到场。如果皇后要在如此堪大的场面给殿下难看,殿下到时该如何自处?殿下可有想过?”
拓跋恪闭上眼睛,似乎不愿意面对那种场面。缓了一下却又觉得无法逃避,语态无奈地说:“任其践踏,谁让我是最弱弱的那个。”
颜竹顺着他的话说:“殿下确实是最弱的那个,但殿下就没想过要借力用力吗?”
拓跋恪眼里闪过光芒,“如何借力?”
颜竹的眼里同样闪过一丝深邃,让人摸不清,看不透,“皇上有七子,但目前只有太子、怀柔王和怀玉王最有实力,说到底太子的实力还是来自冯家。因为皇后和丽妃冯氏两姐妹都无子嗣,他们冯家便一心一意地扶持太子。如此我们要想借东宫太子之力那是不可能的。”
拓跋恪听到这里,好像听明白了,“我们要借怀柔王和怀玉王之力?”
颜竹半是摇头半是点头,“更确确的说是怀柔王和怀玉王的母亲――茵贵妃。女人,特别是后宫中的女人是天生就是弄权的高手。”
茵贵妃,加九珠凤冠,当朝正一品贵妃。可以说,茵贵妃是后宫中乃至天底下最幸运的女人。在皇后冯氏如此专宠跋扈下,一生中仅被皇上临幸两次就生了两个皇子。虽然茵贵妃没有恩宠,却有两个政绩卓卓的儿子。所谓母凭子贵,由原先的才人一跃成为贵妃。
在当今后宫中,唯一能与皇后冯氏抗衡的也就只有茵贵妃了。
拓跋恪依然不是很懂,“可是茵贵妃凭什么无故帮助于我。”
颜竹抚掌说道:“说得好,茵贵妃自然不会出手帮我们。但她受皇后欺压多年,如若能让皇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种推波助澜的事她还是很乐意做的。”
拓跋恪迷糊地摇摇头。
颜竹意味深长地问道:“作为保护皇宫安全的禁卫军,没有及时检查出进出宫的车辆有问题,如若马车里的是刺客呢?也这么随随便便就进出得了宫来?皇宫谈何安全保障?作为禁卫军统领的冯宇算不算失职?还有出宫采办的德公公,他算不算是同党?”
拓跋恪还在深思着,颜竹又接着说:“冯宇是冯熙最小的儿子,也就是皇后的弟弟。德公公是皇后身边的红人,若能处置这两个人,茵贵妃当然愿意出手。”
拓跋恪好像明白了。“可是茵贵妃能想到这里来吗?”
拓跋恪的话刚说完,颜竹用手指弹了弹袖口,低眉道:“这就要看我手下这些门客的本事了,他们只要在适当的时机适当的点醒一下茵贵妃即可。”颜竹抬起头叹一声,“如果这点小事情都办不好,那真是枉费了我大把大把抛出去的银子啊!”
最后颜竹如蚊子般的声音说道:“我是商人,商人唯利是图!”
拓跋恪并没有听清楚最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