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芳还专门派遣侄儿陆永忠,丫鬟大章儿初入跟随,生怕冷于冰再出意外。每日嘘寒问暖,日复一日。
王献述在冷松夫妇葬礼过后,深感内疚,便来找陆芳辞行,谁知陆芳见王献述竟欲离去,当场便跪了下来:“先生,老主离世非人所愿,但事已至此先生又何必将罪过强揽到自己身上,现在少爷年幼,更不可一日无师,先生请看在往日老主人面子上留些时日,老仆我给您磕头了!”说完陆芳一跪不起。王献述看着这样一个老人如此挽留,只得点头称是,忙把陆芳搀起,老泪纵横。
自此之后王献述再也没提过要离开的话,安心教冷于冰学问,把自己生平所学倾囊相授。
次年,周通家来人带着厚礼祭奠,王献述代替于冰写了回信,陆芳又安排人购置些礼物,将于冰的姑姑一起送上了回江西的马车,这风波才告段落。
时光冉冉,转眼再有俩月便是会试日期了,王献述道明缘由后,陆芳派遣了一位家丁柳国斌跟随王献述进京。除了王献述这三年的教书钱三百两外,又送了银钱八十两作为路费,王献述忙拒却也拗不过陆芳,只得道谢接过。陆芳正色叮嘱柳国斌:“如果先生中第速速回来禀报,要是没中,千万千万要把先生请回来,知道了吗?”柳国斌忙答“小的谨记!”王献述走到院外,拱手深深一偮,转身带着柳国斌渐渐走远,冷家众人带着期待目送二人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回转院内。
暂且不说冷家众人,只表王献述二人。二人风尘仆仆俩月余,终于在会试前三天赶到京城,只在客店歇了一宿,王献述便急急赶往考场,柳国斌看见王献述入了场,自己没事了便回了客栈歇息。直至三日过后经打听才知先生答得很好,甚至分场的文房官都有俩人举荐,但是去在大主考那被刷了下来。
王献述听说此事后,面色难看,只觉得胸中一口气难以下咽,觉得自己再好的文采也比不过有后台的一纸白字,愤愤不平,决定离开这铜臭的京城回老家养老。但这想法却因柳国斌苦苦哀求犹豫起来,一是王献述觉得于冰是个人才,不想耽误孩子的学业,二就是自己如果就这么回乡,也只能是在家里教书混日子了,而且还不一定能有现在的待遇。王献述拿定主意,在京师耽误了几日,终于找到一位同乡,拜托他把自己的银子捎回老家,然后才赶回成安。
回到成安的王献述每天都尽心辅导冷于冰,令王献述惊讶的是,待到冷于冰十四岁时,文化水平竟然和自己不相上下。王献述渐渐的也从辅导变成了探讨,二人相谈甚欢。直至小试到来,冷于冰欲要考取童生,王献述把他叫到身前说道:“于冰啊,为师有句话要讲与你听。”
于冰忙躬身道:“老师有话请说。”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关于你的名字,我感觉要是只做一个富家公子,安乐一生倒是挺好,但要是求取功名怕是不妥,冷于冰冷于冰过于冷了,我也早想为你改名,但是有背弃了你父亲的遗愿,所以我觉得,你考试就写你的字不华怎么样?”
于冰看着老师,点点头说道:“于冰和不华都是我父亲取的名字,应试时用不华做名也好。”
王献述看着自己弟子欣慰的点了点头。
于冰见老师点头,起身拜别去了考场。
冷于冰一进考场,频频捷报传来。
成安县考第一!
广平府考第一!
府試时刚好礼案黄崇来到广平,加试一题结果还是第一!
这下成安县可传开了,都说冷家出了一个状元苗子,日后必定登科高中。
这事直到次年科考,毫无意外,冷于冰又拿了第一,从此冷于冰的名声算是传得沸沸扬扬,整个北直隶说是妇孺皆知也不为过。
而那些乡绅富户,见到于冰这么年轻又有才华,而且家庭条件也不错,都上赶着要给冷于冰当岳丈,各家派来的媒人都要踩破冷家的门槛,甚至有不对付的,在冷家大门外开干的都有几次。
而陆芳也盼望小主人早日完婚,早点完成老主人交给自己的遗愿,落个轻松自在,就把这事找王献述商量,王献述细心琢磨,道:“陆老哥,这于冰才十四岁,还在长身体,这么早结婚怕是不好吧?依我看呢,你如老哥哥你多操点心,多留意,为于冰寻得一个门当户对,才貌双全的女子,先定下亲事为好。”
陆芳听了自己琢磨这还真是这个理,然后就真的这么干了。凡是有上门提亲的,一律好吃好喝好言-往后拖,暗中却留意着南城卜秀才家的闺女,因听说卜秀才家的女儿贤良淑惠,有才有貌,差使家里几个妇女,以串门为由到卜秀才家去了俩次,价格妇女回来都说卜秀才家女儿跟传言不差,陆芳这才安心,有派人前往卜秀才家提亲,双方皆大欢喜,约定了日子就把彩礼送了过去,冷于冰的亲事算是定下了。
话说这个卜秀才,大概其父业是一位履考履不中之人,才给卜秀才起名叫卜复试,卜秀才为人忠厚老实,妻子郑氏也很贤惠,两口子今年刚四十出头,家里只有俩个孩子,女儿小名叫瑶娘,儿子还小,今年只有三岁。卜秀才家里有几顷薄田,日子倒也过的滋润。最近把女儿许配给了北直隶出名的状元苗,那真是喜出望外。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转眼就到了第二年的七月,于冰和其师王献述一同去乡试,谁知路过东沿河时于冰突然就闹起了肚子,怎么也止不住,几天下去就整了一个面黄肌瘦,现在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走动只能让人禅着,眼看着考期临近,王献述也是急的团团转,只能劝于冰回家养病,只等下一次科考。谁知冷于冰却苦涩一笑,对着老师说道:“不瞒老师,学生这次赶考,可是曾夸海口必得高中,然如今抱病在身无缘考场,如此回乡学生没有脸面。”王献述一听是因为这个,脸色一顿,道:“无华,你可知老师生平?为师自从前往科考十二年中,进了四次考场,一次因为卷子污了墨,其他三次都是在主考那打回来,至今只得在你家教书。你是富贵人家,我就是普通的平民,也没有别的营生,只盼着哪日高中混个一官半职,也只是为了家里能过上好日子而已,如果我要是像你一样生气,怕是早就是黄土一堆了。”
于冰看着老师发火,不敢言语。
王献述见于冰不出声,接着又说:“就算是这次不考有怕什么,你今年才十五,下次开科你也就才二十一二岁而已,怎么年纪轻轻就贪慕功名到如此地步?你也不想想你父亲给你起名叫冷于冰是什么意思!安照你父亲遗愿,你就不该应试!”说完王献述长叹一声。
王献述的话就犹如晴天霹雳炸响在冷于冰耳畔。“是啊,父亲本不喜自己做官,怎么自己虚荣心偏偏就这么强?”俯身拜在王献述身前:“老师,弟子受教了,弟子不该仰慕虚荣,忘却先父之愿,弟子知罪。”
王献述见于冰认错,把他扶了起来,看了看不远处科场入口,转身对着众人道:“走,咱们回成安吧。”众人一愣一位自己听错了,于冰忙问:“老师你怎么不进考场了?”王献述哈哈一笑,当先走出,声音传来。
“于冰,为师决定下次再考!”
冷于冰听得此话心中明白,这是老师不忍自己独自回乡,想伴着自己而已,但是,老师,您这样放弃叫我良心不安啊!于冰看着王献述的背影眼里充满泪花。
次年二月,下试开科,王献述去了考场,四月柳国斌回到冷家,带来了王献述高中榜眼的消息,冷家众人都很高兴,但接下来的消息却让冷家人愤愤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