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冰听老学究竟然承认自己不对,也不再多说,拿着书继续翻看,只见书里各种赋,有《十岁邻女整寿赋》《八卦赋》《周汉仓将军赋》。一下翻开好多章又见到《大蒜赋》《碾磨赋》《丝瓜喇叭花赋》再后来竟然花鸟鱼虫各种赋,也不知道这老学究费了多少年功夫才写出来的。于冰也不得不佩服这老学究的毅力。又看见一篇《畏考秀才赋》于冰正要看看,就听见老学究问道:“你可读过《离骚》?“于冰回道:“好像曾经读过。”学究接着说:“《离骚》变幻莫测,博大精深。但世人只喜欢读《卜居》、《渔父》等前半部分,将后面的《九章》、《九歌》等部分置之不顾。我前篇写的《臭屁赋》就是这一类型,仿古所作。而如今的文化体系,多是一些富丽有余而骨气不足。你试着读一下就知道到底孰好孰坏了。”
于冰笑了笑看去,上面写道:
恨天道之迫厄兮,何独恶乎秀才?釜空洞而米罄兮,拥薄絮而无柴。遭鼠辈之秽污兮,暗呜咽而谁语?夜耿耿而不寐兮,魂营营而至曙。奈荆妻之如醺兮,犹拉扯乎云雨......(中间省略好多字)以活予兮,沾杳冥而莫得。含清泪而出予户兮,怅怅乎其何之。睹流水之恍恍兮,羡彭咸之所居。乱曰:予不测兮命不寿,予何畏惧兮乃龟回而蛇顾。飘然一往兮还吾寄,灵其有知兮为厉鬼。
于冰好不容易看完,说道:“这第二赋比那四首诗还好,只是《离骚》最难取法,老先生即爱故作,却又为何将《赋苑》与《昭明丈选》等书一并加入赋中,却有不伦不类之嫌。”老学究一听这话又有些不高兴,问道:“怎么,你觉得我的赋比不上《离骚》吗?”
于冰心说,这老爷子还真是一朵奇葩,自己真把自己当圣人了。于冰诚恳的对学究说:“老先生这篇大作,其内佳句甚多,有古赋之风范,但真比较起来,火候怕还是稍嫩了一些。”
老学究听于冰说完,胡子都快立了起来。大吼一声:“你是什么身份,竟然藐视当今大儒?说我作赋嫩,老夫是谁?你今天吃了老夫吃益津壮髓、清心健脾的馍馍,还敢口出恶言,此辱可比东败于齐、南辱于楚!”老学究越说越激动,伸手把自己帽子抄在手中,狠狠的往炕上一摔,又接着吼道:“你以为馍馍是什么人都能吃得么?还你把老夫这学馆当成客店了?”
于冰一阵头痛,辩解道:“老先生,我只是说了一个嫩字,没必要发这么大的火吧?”
老学究却越发怒道:“老夫本要教你,但你真是朽木不经雕琢,老夫所作文章本是要给知音所留,不是你这离经叛道之人能懂!”说完,老学究一转身,面向门外喊:“这秀才离经叛道,你们应该好好讨伐他,赶他出去,但是念在天色已晚,暂且留他住一晚,快把他领到西边小房。老夫是一刻也不想再见这幅面相!”
于冰见老学究怒气冲冲要赶自己去西小房,倒也乐得轻松,对着老学究一拱手:“明日晚生还要早行,怕是不能跟老先生辞行了。”老学究不耐烦的摆手道:“爱走便走,休来烦我。”
于冰也不介意,随着一个学生到了西小房。这屋子没什么摆设就是一张桌子,两把歪歪扭扭的椅子,另外就是一个冷冰冰的炕,于冰倒也洒脱,直接穿着衣服就躺在床上,眨眼工夫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看见阳光了才起来,于冰走到院里,拜托一个学生进去替自己说告辞的话。等了一会还不见那学生出来,老学究那屋却响起,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也不知道在敲打什么,又听见老学究的声音响起:
“嗟彼狡童,不识我文。维子之顾,使我极其名。”一句说完,又是一阵敲打,又接着说:“嗟彼狡童,不识我诗。维子之顾,使我有所思。”又是一阵丁当乱响“嗟彼狡童,不识我赋。维子之顾,使我极气破肚。”于冰听到这里,早已忍不住笑,一个人咯咯直乐。没一会功夫,那学生从里间出来,对着于冰说道:“我家先生不见你,请吧!”说完转身又回去了。于冰也不再耽搁,大步走出学堂,谁知刚走出没多远,那学生有追了上来说道:“你可知道,我家老师唱词的用意?昔日有大儒求见孔子,孔子不见他,取瑟而歌,使他明悟。我家先生虽无瑟,却有瓦罐。今日鼓瓦罐而歌,也是学习孔子不见大儒之意。先生怕你不知道,特意让我来告诉你。”于冰听了放声大笑:“怕是我这辈子再也不敢见你家先生了。哈哈”
心说:你家先生的文章,不读没事,一读就得要命啊,我真不敢在来这里了。于冰一边笑一边走向远处。
出了小村后,于冰继续在山里行走,山道蜿蜒崎岖,一连走了四五天,终于是走出了大山。
山外是一片开阔的丘陵地带,东面有一座大庄园,进去之后于冰跟人打听,知道这庄园叫辉耀堡,而且还是通往京城方向的路。于冰就近在街上买了些饭菜,随便吃下肚子,又买了些干粮,出了堡后,一直往西走,没几天竟以来到山西地界。
于冰早就听说山西有个五台山,多有传闻说五台山上佛祖显灵。今日既然到了山西,于冰怎么也的去看看才是。一路走一路打听,终于远远的能看见五台山了,于冰一阵欣喜,步子有快了许多。正所谓望山跑死马,看着不远但于冰是又走了两日后才到山脚下,于冰问明道路正要上山,却被山脚下的村民拦下:“客官是外乡人吧?怪不得不知道这山里的规矩,这五台山每年七月十五开山门,一直到八月十五就关,从不例外,而现在已经九月中旬了,你若现在上山,不被虎狼吃了,也得冻死在了山里。”于冰听了这话连忙抬头看向山中,远远的没注意,近看却是山腰处就已经是皑皑白雪一片晶莹。于冰身上没有棉衣,知道自己是真的要无功而返了,心里难免有些失望,辞别村民,又沿着山路走到大路上,改了方向,又直往西走。这一折返耗费了好几日,待到于冰远远的再也看不见五台山时,已经又走了半月来到代州地界。
这一天,于冰赶路误了宿头,但看天色不早,若在找不到人家,怕是就要露宿野外了。但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加快脚步,期待前方能有一个村落什么的好借宿一宿。直到天色要黑时远远见到前方似乎有一片大院,心下大喜,待得走进一看又满心失落,原来此地不是什么人家,而是一座不知破败了多少年的娘娘庙。于冰心说:“看来只能再此过夜了。”于冰打量起这破庙来:只见寺庙钟楼倒的东扭西歪,庙门前的石阶上都是遍地青苔,庙门少了一扇,另一扇孤零零的倒在地上,从门口看去,大殿里都长了半人高的野草,屋内到处都挂着蛛网,神台之上也没了完整的神像,只留下半个泥塑莲台。转弯进了后院,又见满院野草横生都见不着地面,野草中还生着几棵野树,长的都是七扭八拐,也没几片叶子,就是一个树丫。西面走廊倒还完整些,但是走廊中那些神像却多是缺胳膊少腿,有一两座完整,于冰仔细看去原来竟是幽冥鬼判的神像,青面獠牙,怒目圆睁倒也有几分吓人。沿着走廊于冰又走到后院正殿,从门口往里看去,就见这殿保存倒还完整,大殿里供奉着三位娘娘塑像,两遍也塑着去多伺候的侍女像。于冰心说此处虽是完整,这是女庙自己在此间过夜怕是会亵渎神灵。想到这里也不再犹豫,转身沿着走廊来到东侧,没多远于冰见到廊内有几座塑像,近了仔细看,却见是一个赤发环眼的恶鬼像,恶鬼像左侧还有一个妇人像,妇人手中托着个盘子,而盘子里还有七八个泥塑的小娃娃,惟妙惟肖。于冰看着倒也觉得有些好玩,笑着说:“也罢,今夜我就在此跟你们做伴了,你们身后空地我可不客气了。”说完于冰拿袖子在地上拍了拍,又从走廊外的庭院里抱来一些干草,铺在神像后边,身子又往上一躺,头枕着恶鬼像的脚,就准备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