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国斌回到屋里,把这事和于冰一说,于冰也只是轻叹一声,没多说什么。只是担心别再出什么事,还是早早离去才好,第二天四更时分就叫起众人,悄悄的离开了。
几天之后,于冰终于回到了自己家门外,看见小状元跑出门迎接自己,于冰一把把小状元捉住抱在怀里,瑶娘娇嗔道:“相公这一走,从去年八月到现在三月份了才回来,叫我们担心受怕。”于冰哈哈大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这一次我在家好好陪着你们,那也不去了!”众人都哈哈大笑,瑶娘脸色微红,见人多也不再多说,只是狠狠的瞪了于冰一眼,于冰装作没看到,继续和家说话,把自己在周家姑姑不让回,又把路上遇见夏公子的是说了,陆芳听于冰所做所为,心里极为赞赏,直言有老太爷当年风范。
于冰又吩咐好好招待周家来的几人。一直住了二十几天,于冰赏这四人每人五十两银子,又让家里准备厚礼,让他们给带会江西周家。
这一天,陆芳心血来潮,见冷于冰都二十岁了,家里人还有的叫公子,有的叫少爷,有些不合体统,就召集众人,说以后要称呼于冰为老爷,卜氏为夫人,小状元是公子,卜复试是太爷。众人领命,这算是统一了口风,老头子甚是欣慰,几天后又在县里请了个教书先生,专门教小状元和卜复试的儿子读书。而于冰在家里隐居,一般人都见不到,只有店铺掌柜的逢年过节能见一面,整天老婆孩子热炕头,逍遥快活。
第二年八月,本县知县因为贪污受贿,罢官免职了,新来的县令是个进士出身的少年郎,叫潘士玥字惟九,浙江嘉兴府人士。这人喜欢文人,刚上任成安就没事溜达,就想会会成安才子,却没见到有真才实学的,但没来得及失望,就听说了冷于冰的故事,好奇之下,也不拿父母官的架子,写了拜帖递到了冷家,说要见一见。于冰也不好推辞,只好会面,却谁知这一见而人确是情投意合,结下深厚的友谊,以知己相称,两人你来我往的交情过了七八年,潘士玥知道于冰从不谈政事的原因,也因为这样更为敬重。
这一天,于冰刚把潘士玥送出家门,就看见陆国忠手里拿着一封信向自己走来,说门外来了个送信的人,指名于冰亲启。于冰接过打开一看,才知道原来是恩师王献述写的,信中写到:“不华我徒,昔日一别十余年,现在想起还跟昨日一样,老朽常念家中老幼,却无缘得见,甚是遗憾。自从我中举后做了几个月县令,后来于何院姜大人举荐,做了广东琼州知府,做了六年,又被升为四川提任按察司一职,这么多年没通过信,都是因为离得太远,每次想到你就想到你的才华,却无人赏识。老朽也是恨那严贼,致使明珠暗投埋没良才。今逢圣上隆恩,老朽调到了京师,补大理寺正卿一职本月到任的,想着京师距离你那不远,若是想念为师了,可以来京师找我。王献述于嘉靖二十一年七月初三。”
冷于冰看完信,心里别提多美了,吧家里众人喊来,把信中大概意思说给众人,家人都是一阵高兴。陆芳弯着腰呵呵笑道:“真是没想到,当年王先生在咱家教书那会,看他那寒酸时候就是给老爷教书而已,现如今都做了大理寺正卿,真是个有福之人。十几年没见了,老爷应该去见一见才对。”于冰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你们赶紧安排那送信人吃饭,我去写一封回信,明早再给他几两银子,叫他先回京,问明恩师住处,我随后就去。”说完匆匆久了书房。
几天后于冰带着几个随从起身去京师,进京后,又在西河沿店里住下。
第二天一早,于冰几人来到永光寺西街,远远就看见偌大一处府邸,庄严气派。于冰给门童递了拜帖,门童没一会就跑出来,连说太爷有请,毕恭毕敬的在前引路,于冰跟随,刚走到二门处就见到王献述身着便装,正笑吟吟的等着自己,于冰连忙紧走几步,来到王献述面前,躬身请安,王献述拉着于冰的胳膊,哈哈大笑,便走边说:“无华啊,咱们十数年无缘得见,今天终于得偿所愿,实在难得。”于冰也是笑出声:“昔日承蒙恩师教诲,铭记在心,今日得见恩师,学生也是高兴之至。”说话间来到后院,于冰大礼参拜,王献述起身相搀。二人坐下后,王献述就问于冰:“家里一切安好否?现在有几个孩子了?”于冰说:“家中安好,现如今我只有一个儿子,小名叫状元儿,今年十四岁了。”王献述听完点点头,笑道:“这是我第一件担心你的事,还好,虽说只有一子,但也后继有人了。但是你在严嵩哪里到底怎么回事,我只是听说,却不怎么详细。”于冰见老师问,只好把两次科考、投身严府、前后不中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又说了自己封书守家不再科考。王献述听了长吁短叹,最后说,能在家清闲也是挺好,避免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倒真是清福。
又问:“陆芳好么?”于冰说:“陆伯挺好,虽说今年七十多了,但身体硬朗,耳聪目明。”王献述感叹:“家仆里能有陆芳这样的,自古也是罕见。大概老天愿让这样的忠臣多活几年吧。不过这么些年了,你家里吃穿用度还宽裕吗?”于冰微笑:“托老师的福,家里还和以前一样。”王献述听了点点头:“这是祖上积德,福荫后人。”接着四处看了下,没见到于冰的行李,转头问自己仆人:“怎么没有把冷爷行李搬进来?”于冰连忙说:“恩师别怪下人们,学生行李没带来,在西河沿一家客栈里。”王献述有些不高兴:“岂有此理,明知老师就在这里却住进客店,这样该罚!”转身吩咐仆人随冷家随从去客店吧行李搬来。于冰见众仆从出去,转身问王献述:“恩师,怎么不见师母,与两位世兄?学生来此应该拜见才是。”
王献述说:“拙荆与犬子现在还在江宁,前几日曾派人前去接,估计下月二十应该就到了,以前我就俩个儿子,都是你师母所生,这两年小妾也给生了俩,可都是庸才,没一个能让我省心,大儿子不能读书,我给他那了监。次子虽勉强能读,但却一事无成。倒是老三聪明,但是却最怕读书,老四还在吃奶,倒没什么说的。”于冰见老师郁闷,不由恭维道:“老师过谦了,诸位世兄人品端正,将来定是国之栋梁,日后光宗耀祖,学生拭目以待。”
王献述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跟我说着些客套话?就我家那几个,将来能多学几个字就是我烧了高香了,不敢奢望太多。”说完也是一叹。
二人说话间,家人来报,酒席已备好,二人入座,畅谈昔日种种,宾主尽欢。自此每日空暇时二人都饮酒谈天,于冰见老师高兴也不忍提走,就这样渐渐过了二十来天。
这一天,王献述从衙门回来后,就感觉头晕眼花心口发闷,家中仆从都说是中暑了,吃了些藿香丸益元散之类的药也就好了,第二天上衙门,刚走到二门时,不知怎么就晕倒了,于冰等人闻讯赶来把他扶起时,已经是口歪眼斜不省人事了。这可把于冰给急坏了,连忙派人出去请大夫,结果大夫来了一堆,有说这是中风,有的说这病像中风,谁也说不出所以然,最后只能按中风开药,可是几服药下去却丁点不见起色,王献述的脸色也越来越差,每天只能灌点米汤度命。七八天后,竟然一命呜呼。
于冰抱着老师的尸体痛哭了两天,想到自己还有老师后事处理,强打精神,和家人把老师的遗物整理了一下,写了一本清帐,交给王家总管保管,只等王献述儿子来了交给他们。自己又掏钱花了八十两银子买了一副杉木棺材,然后一边写给吏部的病故呈词,一边安排人沿路迎接王家后人,而后又安排人去购买瓜果祭品之类。而凡是各个衙门来吊祭,都是又王献述家仆接待,于冰只等王家后人来了,自己才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