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香对凤笑阳所言忧心忡忡,当夜凤笑阳给她在凤宅安排了住处,第二****早早起身,打定主意要上栖霞山探一探,她看了看桌旁为她准备的新衣,也不客气地换上了,正要出门,门被人一把推开,凤辛彦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秦姐姐!!听说你来了!!”
秦知香见她冲着就扑过来,有些吃不消她的热情,只得闪身一躲,凤辛彦险些撞上柱子,急急刹住不满地回头道:“秦姐姐,你躲什么?”秦知香有些冷汗道:“我……不小心,真是抱歉……”凤辛彦回复笑容道:“你可回来了,我和小嘟都想你呢,我四哥也想你呢!”
秦知香但觉她真是童言无忌,“哦”了一声道:“多谢。”凤辛彦细察她的神情,怎么跟预想中不同,口中喋喋不休:“秦姐姐,你可收到我给你的礼物了?我画了你的画像给全国凤家的店铺,我交代他们了,只要看到你,不管你买什么都不用钱的!”
秦知香一时哭笑不得,原来这么大费周章让人尴尬的事情,是这位不谙世事的大小姐闹出来的,黯然道:“原来如此,多谢凤小姐的心意。”凤辛彦见秦知香兴致不高,不禁奇怪,但她不善揣摩他人心思,旋即又大笑着拉起秦知香的手道:“我七弟小岚也回来了,还带了个可爱的小朋友,两个人可逗趣儿了,七弟他也想你呢,来跟我们一块儿玩吧!”
她拉了两下,居然拉不动,她迷惑不解地回头看着秦知香,秦知香神色肃然道:“凤小姐,我有事,如今得走了,实在很抱歉。”凤辛彦撅了嘴巴:“怎么老是说‘抱歉’呢,”她松开手:“哎呀,那就下回呗,你办完事,记得回凤宅找我和四哥七弟啊,我们全家人都喜欢你呢!”
秦知香浅浅地笑了:“一定。”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凤辛彦不禁自言自语:“四哥也太差劲了……这么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弄到一个小外甥玩玩呢?”虽然七弟也很好玩,但是他已经长大了,还是小婴儿比较好玩,——不过这回跟七弟一起回来的小孩子年纪比七弟小,看起来很乖很可爱,好像是叫小雨吧……等会儿就去问问他打哪儿来的。
秦知香来过凤宅一次,依稀记得如何出去,倒也没人拦她。她一路往栖霞山而去,前几日与苑坤众人刚至金陵,便惊异于如今金陵异族人之多,简直像在善水城一般,她心中担忧更甚。所幸她懂得图墨话,苑坤又有些珍奇宝物,一众女孩便混进了骊戎舞娘的车里。
秦知香此刻不急着回去找苑坤,寻思还是先探一探长虹剑派的虚实要紧,周桐与骊戎军显然已经渗入金陵城,长虹剑派可有什么对策?她虽对长虹剑派殊无好感,但厌恶骊戎军更甚,到底还是不希望周桐得胜。
栖霞山的山脚下倒是不见什么异状,只是把守的弟子像是多了十几人,先前她是与龙吟剑派众人被人带着一同山上,并未被人盘查,如今想要混上山看来大为不易,又不能大打出手打草惊蛇。她暗暗后悔洗去了乔装,那是苑坤用黏土、米糊和麦粉自制的,抹到脸上肤色变为土黄,还可以略微给五官塑形,掩去真容。
此时天色尚早,亭中几个把守弟子在啃炊饼做早饭,另一个服色与他们不同的弟子道:“就知道睡懒觉,你们早点起床吃饭不行吗?”这几个吃得津津有味的也不怕他:“师兄,只是吃个炊饼,又没有玩忽职守,你瞅瞅,除了咱们门派的人,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那师兄摇摇头道:“如今是非常时期,你们几个都给我打醒十二分精神了,今天就算了,明儿可决不准再把吃的带过来!”几个吃炊饼的虽然心里不以为然,面上还是殷勤地直应承,那师兄踱去另一边巡视,一人嘴里塞着炊饼馅儿向另一人道:“你瞧施师兄,紧张什么呢,咱们这么多双眼睛,还能因为吃个炊饼误事儿?”
另外几人纷纷附和:“就是,不就是个小灵拳派嘛,瞧把他吓得,等他们来了,我一个人就把那姓周的解决了!”众人正哈哈大笑,一人往桌上摸了摸:“咦?还有个炊饼呢?”另一人道:“怎么了?”“奇怪了,我明明买了三个啊,还有一个的。”“哈哈,你自己吃了忘了吧,胃口可真大……”“不对啊,明明就……”
秦知香趁这些人分心聊天,身法快得无与伦比,就从他们身旁闪过,一个人都没发觉。她也正好还没吃早饭,顺手牵羊就把桌上一个炊饼拿走了,咬了两下,但觉味道还挺不错,一边吃着一边向山腰上攀登。
冬日暖阳升起,红叶林已有些凋谢,远远看过去,横亘在山腰的竟又是一排长虹剑派的守卫,秦知香暗暗皱眉,守备可真严。她迅速隐身于树干之后,思量对策。这些人服饰颜色又是不同,想来武功比之山脚下那一群要高出一截。
她悄悄以林木为遮掩潜到近旁,见守卫众人个个面色凝重,并不交谈,看来是无机可乘,思来想去,摸了摸藏于袖中的天泓剑:说不得,只能以剑气伤个一两人,再趁隙闯进去了!她全神贯注盯着远处巡逻弟子,手掌生汗,缓缓伸入袖中,握紧了天泓剑。
紧张万分之时,秦知香猛然头顶一痛,像是被人打了一下,她吓得立即回头,竟然没人,她心头狂跳,随即一股大力将她卷住往树林深处去,她艺高人胆大,很快冷静下来,长虹剑派的弟子已经看不到了,她方出口问道:“请问是哪位武林前辈,还请现身。”
她话音刚落,脑袋上又是一疼,她不禁捂住了头顶,口气大是委屈:“为什么打我!”一人粗声粗气道:“你这个小丫头,想害死我啊!不打你打谁!”这声音秦知香好似在哪里听过,心内惊喜道:“你、你是……大师伯!”
肖庆鹤发童颜,肤色泛着红光,内功已臻化境,一脸嫌弃地瞅着她道:“你说说你有多笨,这半天才认出我!”秦知香心中感动万千:“大师伯……”随即省起道:“范掌门他,没事吧?”肖庆显得更烦闷了,瞪她道:“没事是没事……都是你这丫头的错!小泽他现在都不相信我了!说我故意让你被凤家的人带走,我多冤啊!我故意吗我故意吗?我只是没阻止而已。”
秦知香有些无言以对,笑了笑转了话头道:“大师伯,怎地在这里?”肖庆气呼呼道:“我听说陆纯凡那厮快玩完了,所以特意过来看笑话的。”秦知香茫然道:“陆纯凡?是谁?”肖庆几乎怒吼:“长虹剑派第一祸害,还是你相好的爷爷,你不认识?!”
秦知香觉得自己真是动辄得咎,赔笑道:“原来如此,他生病了?”肖庆摆摆手道:“我倒估摸着他祸害遗千年,居然一个小灵拳派就把他打击得躺床上装死了,我得去看看是真死假死。”他睥睨秦知香道:“方才你冲出去,可就坏了我打算偷偷打量的大计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丫头。”
秦知香悻悻道:“可是不冲过去,怎么到山顶上去呢?”肖庆神秘一笑:“我是谁啊,我在这里活了几十年了,山人自有妙计。”
秦知香将信将疑,跟随肖庆而行,走了许久,及至一个岩洞,肖庆率先进入,回头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快点啊。”秦知香瞅着里头黑乎乎的,心思莫非有密道通往长虹剑派?内里竟是个钟乳石洞,甚为潮湿,火折子点不了,肖庆拿个布袋装了水道:“把天泓剑放进去,咱们才看得到路。”
秦知香顿觉这是个好方法,她拔出天泓剑时肖庆瞅了两眼道:“姓凤的小子倒真是不讲道理,他若肯跟我好好谈谈,或者我就让小泽把天渊剑交给他了,偏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抢。”秦知香闻言不自然地低了头。剑身太长,只有一半浸在布袋里,剑在水中,微放光芒,肖庆呵呵笑道:“过去我们都这么干才能溜出去。”
秦知香不明他所说“我们”指谁,她一手举着剑,一手拿着布袋,虽然费力些,但前路已能看清楚。正如她料想那般,岩洞通往的果真是凤翔峰上,她与肖庆从一个衣柜中钻出来,衣柜大概很久没用,都是灰尘,秦知香连打了三个喷嚏,肖庆轻车熟路地跃起道:“走,咱们先去瞧瞧陆纯凡。”
秦知香鼻子里仍旧不舒服,轻身跟上道:“您知道他在哪里吗?”肖庆拍拍额头道:“也是,过去那厮还只是长虹护法,如今是长老了,可能住处也不一样。——先去老地方看看。”秦知香依言跟住他,两人轻功俱高,肖庆又熟悉路径,他们在房梁上行进如飞,竟没有惊动一人的耳目。
“就是这儿了。”二人燕子滑翔般落在屋椽上,“对了,”肖庆回身一指,把秦知香的气脉封住了,他悄声笑道:“你功力太低,一会儿气息若是被人察觉,可又害了我了。”秦知香莫名所以,肖庆提着她矮身向前行了几丈,他的脚步猫般无声无息,不一下,秦知香已能看清下方的事物,端坐她正下方的,居然是——陆东洵。
秦知香看清后吓得身上一抖,抬头看肖庆的神情似是在说:瞧瞧,有真正的高手在,我若不点你的穴,你可无所遁形了。她察觉肖庆以极深的功力屏住了气息,其实她泳术极好,屏息并不困难,不过她方才毫无准备,确实容易被人发现。
却看陆东洵斜身靠在椅子上,摆弄小花瓶里的一支寒梅,一个苍老的声音严厉地道:“小雪,你清醒点!!”而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秦知香辨认出是陆南雪,她视野有限,并看不到陆南雪,只听陆南雪话语中含着凄楚道:“我还不清醒吗?!吕见苍就在凤宅里!你们谁敢拦我!!”
那老者厉声咆哮道:“所以我让你清醒点!!庄语被他打伤,才刚找回来,你还要上门送死!!先想想怎么对付周桐吧!!”陆南雪大喊的声音更加尖利:“我不管!!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个,周桐怎样与我何干!!”
“啪”地声音响亮,应是陆南雪挨了一记耳光,那老者的声音气愤难当道:“二哥,你瞧瞧你的好孙女,这说的是什么话!这还算是掌门人吗?!”陆南雪不等她爷爷接话,叫道:“谁要当掌门人!!我说我不当掌门人!我说我要嫁给田言!你们听过我吗?!!”
“闹够了!!”沉稳的一声吼,秦知香几乎感到房梁都震了震,她转头看到肖庆的神情也严肃起来,暗想着现在说话之人应当就是陆纯凡了吧。但听他说道:“东洵,你还要这样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吗?小虎又跑哪里去了?你们三个人,怎么就没有一个像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