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紫玉和小德子两个隐忍不住,一边忙活一边抽噎,被萧拓一吼,当即吓得将哭腔噎了回去。
晓月听他如此怒斥,忽忆起自己曾答允过张行的事来,剧痛中勉力睁开眼来,几番张嘴,才发出一个极低的声音来:“拓——”
这一个虚弱至极的声音,萧拓却听得异常清晰,扭头见晓月睁眼正望着自己,大喜过望,连忙倾身在床头,凑近晓月面颊,连连抚着晓月额头、脸颊,口里连连应着:“我在!我在!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我就知道!”
“拓——”
“哎——”萧拓将晓月的手紧紧贴在自己唇边,一瞬不瞬的看着晓月。
他的样子使她倍觉心痛,可她终究要使他失望了,要使他痛苦了。
她知道,她已是将这最后的一点力量全部凝结在这一刻来用了。
她终究还是要独留他一个人来承受这份痛苦了。
晓月细细的看他的眉,看他的眼,这俊朗的面孔,她多想能看一生一世。“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听了,…莫要…伤心…难过…”
“你都没事了,哪里还有什么事会叫我伤心难过,傻瓜,不要浪费力气了,有什么事等以后我们慢慢再说不迟,听话。”萧拓极尽温柔的强扯出一抹笑意。
晓月摇一摇头,吸一口气,坚持道:“听我说…我…我早在…你离开的那年…就已被查出…患了血癌…”
萧拓宛如被人迎头一棒,只觉脑中‘嗡’的一声空响,心口‘撕拉’一声,只恍惚听她一字字艰难的继续道:“来此之前…我的…骨髓配型…一直…未能成功,…我能…活到今天,…已是…奇迹,…所以,…你千万…莫要…因我之死…而迁怒…他人…答应我…一定…一定…”
萧拓望着她,眼前忽然就朦胧起来,他呆滞片刻,突然将额头重重抵在床榻边缘,埋在两臂间,两手握着晓月的手愈发用力,一颗颗的晶莹抑不住的‘噗噗’跌落在染血的龙袍上。他强忍的低低颤声惊吓了满室的人,各个恨不能掂了脚尖走路。
这一刻,他突然发觉,原来自己竟这般疏忽她。她的母亲是患了血癌去世的,她也时而会流鼻血,也曾昏厥过,这些,他都知道,可他竟从未坚持带她去看医生!来此以后,她更是常常困乏,在孕后尤甚,常常会昏睡不醒,他竟然也轻信了她只是气血亏虚!
原来,他竟从未真正关怀过她。
这样的岁月中,他竟还三番两次的对她刻薄。
从没有一刻,他觉得自己是这般可恶!是这般可恨!
恨到他心里无比钻心的痛!
“呃——”极剧的疼痛使得晓月仰面长呼一声,反攥着萧拓的手益发用力。
萧拓猛然抬起头来,顾不得擦去颊边滚落的泪水,急唤着:“晓月——晓月——”
他知道她已拼尽了力气,他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才能使她少受一分煎熬。
晓月固执的拼了力气追问着:“答应我!答应我!”
“我答应!我答应!”萧拓眉头皱的紧紧,将晓月的手紧抵在唇边,用了极重的力道答着。
晓月连一抹微笑尚来不及浮出,已觉到浑身犹如撕裂了一般的痛楚袭来,喉间‘呃’的溢出一声,仿佛有一只手在黑暗中将魂魄强拉出身躯一般,似浑身再无一丝一毫的知觉,黑暗中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晓月蓦然清晰忆起还有一个孩儿在等着她做最后的奋力一搏,无论怎样,她总要她和他的孩儿都安然降生,她唯能做的就是倾尽最后一丝力气……
她似在漫长的黑暗中不停的奋力挣扎着……
她忽然觉到有什么东西‘哗’的由体内倾斜而出。
她好似听到颤抖的尖叫:止不住啊!怎么办?怎么办?仿佛又是萧拓嘶哑着嗓子怒斥众人;仿佛是满屋子杂乱无章的奔跑声,有人撞翻了盆子;一切都仿佛乱极了。
她却顾不得了,她焦急的在黑暗中不停逡巡着,寻找着她的孩儿……
她终于听到她的孩儿稚嫩的哭声,她瞬间轻松下来,仿佛瞬间自己已化做一片云,轻飘飘的荡在空气中;又仿佛自己幻化成了一株薰衣草,在太阳下慢慢的散发着守候的味道;一切又仿佛幽静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