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后,仔细梳妆一番,对镜自照,镜中人:身着一袭逶迤拖地暗织金纹的桃白色锦衣,外罩一件镶紫红梅花边的同款外衣,轻轻搭拢在柔弱纤肩上,发梳盘桓髻,髻上是一只金色华胜,髻边斜插的几支红珊瑚点金步摇轻轻晃动,垂珠在灯下愈发显得熠熠生辉,轻扫峨眉,淡扫胭脂,虽神色稍见不济,却仍掩不住绝代风华,当真是富贵人家倾城人。连紫玉和小德子的眼都看得直了,只张了嘴发不出一个音来。
夜宴开在太液池中的紫星台上。紫星台建于蓬莱山上,高数丈,是为太液池中观星的最佳地点。
晓月到时,亲王、王妃、显赫的文武大臣、各宫妃嫔已到了一多半,正在彼此交谈,笑声朗朗,酒香弥漫,缤纷如云,五色十光比夜空中的点点璀璨繁星更有甚之。晓月与众人一一点头见了礼,自在下首第一的位置上坐下,方坐稳身子,李婕妤已近前来,欠身真诚道:“皇贵妃姐姐在上,请受妹妹一拜。”说着已屈身施下礼去,晓月身子不便,拉她已是不及,只好温和笑着抬抬手,道:“妹妹快请起,不必如此多礼。”
李婕妤起身端庄的笑着,“妹妹如何能不拜会姐姐?当日若不是姐姐搭救,恐怕晟儿早已不在了,姐姐这份恩情,妹妹当永生不忘的。”
晓月温暖一笑,招手道:“妹妹莫再提这事了,且来这边坐一坐吧……”话未说完,只听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咏莹问皇贵妃姐姐安,祝姐姐早日平安诞下皇子。”
晓月抬眼一瞧,正是那日被贬为美人的陈昭容,云鬓花颜金步摇,依然娇艳如花,笑容款款,看得出今日也是精心梳妆过了的。晓月连忙欠一欠身道:“咏莹妹妹比前日更加美艳了,妹妹快别站着,也来这边坐一坐吧,我们姐妹许久未见,借了这个机会,我们姐妹正好谈谈心呢。”
“好啊,妹妹正求之不得呢!”陈咏莹说着满含深意的看了李婕妤一眼,便凑过身来,款款落座。
李婕妤见势就欲起身离去,晓月连忙暗中轻扯一下她衣袖,一手端起面前金盏,大方的笑道:“姐姐此际不宜饮酒,就以此杯中清水敬二位妹妹吧。”左右各看她二人一眼,微笑着继续道:“清水虽不及酒香,却是纯洁的很,正如你我姐妹相交。人生如水,长流而过,姐姐祝愿二位妹妹日后情谊永如这一杯清水,能够长流不息。”
“谢过姐姐!”陈咏莹是何等聪明之人,她本意就是想透过晓月来与李婕妤和解,未料想,不待自己开口,晓月已先替她做了,当即痛快的端起面前金盏,郑重对李婕妤道:“丹蔻姐姐在上,前番妹妹多有得罪,还望姐姐君子雅量,不计前嫌,妹妹日后定当多方回报姐姐,还望姐姐能饮了此盏。”
她就那样郑重而真诚的举着杯子,期待而带着些惶恐的望着李婕妤。
李婕妤本不欲与她多言,碍着晓月面子方才留下,纵是这深宫中不可轻信他人之言,此际听她这一番言辞,倒也无处不似真诚之音,句句都也似发自肺腑,只是前日情景历历在目,挥之不去,犹豫再三,只见晓月正冲着自己微笑着轻轻点头,心内叹息一声,纵是她这样备受恩宠的女子也期待与众人和睦,自己一小小婕妤又何必再执拗下去,徒让人以为心胸狭隘。思及此,当即端起金盏,道:“咏莹姐姐这话错了,你我姐妹同时入宫,姐姐比妹妹先获圣恩,当日对妹妹也颇多照拂之处,这些恩情,妹妹都时刻铭记在心,至于日后,妹妹仍愿称呼姐姐一声‘咏莹姐姐’,不知姐姐愿意否?”
她这一番话,恰恰说到陈咏莹心中,立时连连答着:“愿意!愿意!咏莹怎能不愿意?”一边答着一边已是满含了晶莹热泪,探手过去,一把牢牢拉住李婕妤的手,只道:“好妹妹——”
她二人一同入选,情趣相投,彼此交好,只因陈咏莹先获了恩宠,节节高升,而李丹寇不善逢迎圣上,才落在人后,渐渐彼此疏远,又因了晟儿被惊吓一事,两人更是视如水火,今日由晓月从中斡旋这一番,勾起两人前番情谊,都暗悔不及,此番就算握手言和。
晓月见她二人都已是热泪盈眶,忙压低声音道:“好了,好了,两位妹妹能如此最好不过,只是诸王大臣及王妃命妇们都在,妹妹们逢了这桩喜事,也该开怀不是?”
陈咏莹与李丹寇当即听得明白,连忙都转过身去,悄悄的将面上泪痕尽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