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阳市井中也因了吉物的出土,繁华喜气比平日里更盛。净水泼街、黄土铺路,御驾所过之处,万民伏首叩拜。皇后早已带了众朝臣、妃嫔等人候在奉华门外迎接御驾归来。众人朝拜已毕,皇后款款上前,接了晓月手,温和微笑着仔细看看晓月夸张的肚子,道:“本宫早说妹妹是有福之人,瞧瞧,可不正是如此!”
她的语气异常亲切,令人觉到亲和且舒心,仿佛晓月不过出去小住了一段而已。
“全赖娘娘照拂。”晓月勉强欠一欠笨重的身子,温婉的微笑着。
“好了,妹妹快快免礼。”皇后连忙扶住晓月,“妹妹身子不便,车马劳顿,瞧这张小脸,真真是累坏了,还是早点回宫歇一歇要紧。”说着已挽起晓月的手,拉了晓月欲同走上丹陛。
晓月忙屈一屈身,道:“还请陛下与娘娘先行。”
皇后顿一下,转首去瞧萧拓,萧拓唇边浅笑,轻轻颔首,皇后亦轻点一下头,复对晓月笑容如常的温和道:“好!妹妹真是守礼之人,本宫也不勉强了,倒是夜间的接风宴,妹妹只看自己身子状况,万不可勉强。”声调稍提高些许,吩咐道:“紫玉,小德子,仔细扶好了皇贵妃!”
“谢娘娘厚爱!”晓月欠身恭敬的答了,抬首,却见一侧的月昭仪正微微偏着头瞧着自己,四目相对的一刻,晓月切实的读到她目中的鄙夷,更多的是嫉恨。然而,除却惭愧,晓月实不知该如何面对她、还有她身侧的那些鲜衣靓装的女子们,她们无不是做了最精心的装扮守候在这里,为的,许就是一个短暂目光。望向前方深宫,这一朝踏进去,究竟还有多少时日,是要挣扎在这样矛盾的漩涡中?深吸一口气,晓月在紫玉与小德子的扶持下,稳稳的踏上丹陛。走在前面的,是身着黄色飞龙袍服的皇帝与一袭大黄凤袍的皇后,他们并肩缓缓同行,受众人膜拜。与晓月并肩同行的,是简王爷昊、简王妃晓星;身后的,是一干皇子皇女与妃嫔。这样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在那些正跪伏在脚边的人们眼中,是那样的高不可及,令他们羡慕追逐。可晓月的心中,却好似每走一步,心里便空一点,再空一点,越来越空得难受,明明早知会是这种感觉的,仍然还是选择回来,人生宿命,果真是逃也逃不开的。
上阳宫中宫殿依然巍峨壮阔,太液池依然烟波浩淼,御花园中依然是万花争芳、处处留香,处处如画美景中依然透着一股自然而然的肃穆之感。
望月轩中也是一切如旧,不染一丝尘埃,仿似每日都有主人住着一般。
木质的秋千还在微风中轻轻荡着,紫色的花海层起层浮,清透溪流中的鱼儿还是那般欢跃,温润的玉石地面仿如玉镜,折射着淡淡的光芒。这里,虽没有泰和宫的自由、没有潇湘苑的幽静,却依然有他的气息味道。靠在窗下的榻上,隔了长窗望着那片紫色,嗅着淡淡的花香,心间渐渐填满,皆是舒适的味道。
原来,人真的可以这样容易被满足,只要有这样一种温馨的感觉,只要这样一种亲切的感觉,只要能有一个温暖的家。手指拂过的每一处都早已深深刻印在心底,无论曾经有过多少辛酸喜悲,都已化作幸福的点滴。慢慢阖目,倾心感受,仿似是浑身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毛孔都在顷刻间放松,全身都轻松畅快无比,不过须臾,晓月已睡得沉沉。
月上树梢,晓月忽然醒转过来,望向窗外暮色深沉,急忙问道:“紫玉,什么时辰了?”
紫玉正在整理床铺,想一想答道:“戌时了。”
晓月埋怨道:“为何不叫醒我?若误了开宴的时辰总是不好。”
紫玉回身瞧见她正撑着身子起身,连忙过来扶她,不解道:“皇后娘娘不是说了你不必勉强的吗?我还以为你不去了呢。”
“哪里能不去?皇后娘娘识大体开了恩,可我们总不能依着自己性子坏了宫中规矩。”晓月边挑着衣服边轻轻的答着。
这一步既已踏了出来,就该循规蹈矩的走下去。
人生宿命,既已认了,也选择了,就该甘心情愿的去接受所有。
且不论这人生究竟会有多少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