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拓怒气不能消除半分,狠厉的指着他二人,怒喝一声:“说!”
“砰嗵”邢跃的额头已重重的触地,声音中极尽慌张:“回…回陛下的话,臣…臣原任少府,本就对河工一事不甚相通,自上任都水御史一职以来,臣每每想恪尽职守,可臣实在是力量微薄、有心无力……”
“照你这般说来,反倒是朕的不是了?”萧拓剑眉轻扬,缓慢踱着步子,语气反倒似平静了几分,“那朕问你,朝廷总共拨了多少银子过来?”突然伫足侧身,一手指向身侧河堤,“修建这样的河堤又需花费多少?”复转身甩手指向他头顶,语气顿重了下来:“剩下的银子都用在哪里?你不是做少府一职十分相通么?这笔账,你倒是给朕好好算算清楚!朕再问你,照你这般,不相通的你都能做到如此地步,那相通的,你掌内库时,又有多少到了你私囊中去?”
邢跃已抖得如秋风中一片落叶般,浑身筛糠不止,摇摇晃晃的仿佛就要一头纳倒般,磕头如捣蒜,只声声哀求着:“陛下开恩!陛下开恩啊!……”
萧拓瞧着他头顶,面无表情,隔了片刻,方才开口道:“若要朕开恩,你便从实招来,若有一句不实,朕现在便要了你脑袋!”
邢跃连连磕头不止,额下沙石上已血迹斑斑,只悲哀无限的嚷着:“陛下开恩!陛下开恩啊!……”
萧拓见他只是磕头求饶,冷声对左右吩咐道:“拉下去砍了!”
左右两名侍卫立时上前去拉邢跃。
邢跃被拉出一步,狠狠一闭眼,豁出去般高嚷一声:“陛下!臣全招了!”
萧拓轻轻抬一抬手,两名侍卫将邢跃登时甩在地上,邢跃来不及稳下身子,歪歪倒倒的爬近几步,颤着声调,透着无数的惊惧,禀道:“陛下!不全是微臣的私欲呀!这上郡水段不比别处,南面河岸高过北岸许多,若是将南岸修筑得过于坚固了,今年雨季,南渠尚未修成,河水必定北泄,那北岸良田……”
萧拓立时听得明白,一指点了他,即刻接口道:“南岸良田多少?北岸良田多少?你原是做少府的,这笔账难道算不清楚么?”
邢跃壮了胆子抬首看一眼萧拓,胸口起伏不定,重重的喘一口气,复叩首下去,颤声道:“陛下——!北岸——有万顷田姓辛呀!”
萧拓一指指了他,却半字也无,眉头轻锁,满面肃然,隔了稍许,负手而立,沉声道:“修南岸!…你中饱私囊、欺上瞒下,罚你三年俸禄,你这颗头暂且寄下,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若是三年后,南渠修建成功,朕便饶了你这颗脑袋,若是修建不成,或再有半分差池,你就提头来见朕!”不待邢跃谢恩,转指那名水曹掾史,“你身为郡府水利官员,值此际,竟然不思报效朝廷,反倒行酒寻乐,跟着上下人等一起中饱私囊,这样的废物蛀虫,要你何用?”对左右吩咐道:“来人,将这欺上瞒下的东西收押入监,这件案子交由廷尉许嘉亲审,叫他查查清楚,这上上下下究竟还有多少中饱私囊、欺上瞒下的东西?”
那水曹掾史本就一直伏在地上,瑟瑟抖个不止,这一刻,闻听此言,两眼一翻,‘砰嗵’栽倒在一旁,被两名侍卫上前左右两边一提,拖了下去。
“谢陛下恩典!谢陛下恩典!”邢跃慌忙连连叩头谢恩。
萧拓轻轻抬臂,高声对眼下众民众、役卒道:“都起来吧!”
众人山呼三声‘万岁’,方才起身。
萧拓面色威严中不失温润,语气肃然正气中不失祥和,道:“朕与泾水两岸数万百姓同心协力,共治泾水。从今后,上至皇亲国戚,下至普通百姓,凡至泾水沿岸,皆以治水为首要。”对身侧吩咐:“取笔来!”
身侧侍卫少顷便递上一管紫檀狼毫来。
萧拓执笔在手,大步走向一边的一面青灰石壁,沾饱墨汁,抬臂挥毫,书下‘上下一心,同力治水’八个大字,苍劲雄浑,仿似裹含着雷霆万钧、气盖山河之势。
顷刻间,数万民众齐声跪倒,山呼‘万岁’,由衷而发,震彻天地一般响动。
晓月伫足于他身侧,注目看他。
他昂昂然立于这壮阔山河、广袤天地间,立于这无数心悦臣服的百姓面前。
他这般仁德睿智,怎不堪配做这天下之主?
他这般雄才伟略,装载着满怀的壮志雄心,他是这样一个堂堂伟丈夫。
得君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