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缓缓摘下幕离,露出一张如满月般的圆润脸庞,好看的圆弧秀眉,杏眼朦胧似含着脉脉情谊,俏鼻微红,薄唇轻扬,颤颤的似欲哭无泪,乌发只挽了低髻,别着一只通透洁白的玉钗。望着眼前形容憔悴,却焦急企盼的人,眼中泪花愈加晶莹,咬咬牙,忍了啜泣,轻唤一声:“延哥哥,是蓉儿来看你了。”只这一句,便抬脚奔至床榻边,跪伏下身子,四手相握,四目相对,皆泪如雨下。
“蓉儿——,蓉儿——”萧延声声的唤着。
“延哥哥——”迎蓉泣声勉强应着。
窗前的杜鹃花儿开得正好,红的似浸过了鲜艳的浓血一般,紫的恰似她身着的衣衫,白的便似她面前的那张病入膏肓的脸孔。
声泪俱下许久。萧延方既似兴奋又似悲哀般叹着:“好!好!今日能再见到你——,真好!好蓉儿——”
迎蓉拉着他的手,泪眼细细的看他,一手拭泪,柔柔的音调:“延哥哥,你什么时候病成这般模样了?”
萧延勉力抬眼,瞧一眼立于窗前背对他们的萧拓,缓缓收回目光,轻轻笑道:“已经很久了,……今日能再见到你,即便是死,也死而无憾了!”
迎蓉立时有些惊慌,看看萧延,转头去看萧拓,再复看着萧延,失措的急问:“你说什么?”
“迎蓉——”萧拓回身唤道。
唤她的声音平静中似带着几许挣扎,望她的双眸中,无痕中似带着几丝怜惜。
迎蓉破涕微笑,如窗前盛开的花朵般美艳,如破晓的光华般纯真无邪。她痴痴望着他,外面的五彩阳光穿透窗格子映照进来,映在他流光溢彩的衣衫上,映在他俊朗清冷的面孔上,他仿佛是她的整个天地般,映照着她的整个天地都是一般的阳光明媚。
迎蓉仿似茫茫然,不由自主的起身,循了那声音去,循了那身影去,娇柔轻唤着:“陛下——”
萧拓唇边轻轻抽动一下,“不是这个——”
迎蓉眨眨眼睛,两道长睫如小小的羽扇,宛然明白过来,满心的欢喜,天地似都染遍了华光一般,提裙便奔过来,“拓哥哥——”
萧拓心口有一瞬间如针刺一般的难过,豁然张开双臂,牢牢拥她入怀,紧紧扣她在怀中,她那么娇小,那么柔软,像只小小的猫儿,伏在他胸口,紧紧的回拥着他的腰身。
漫天漫地的眷恋,漫天漫地、铺盖了整个世界般的甜蜜。
这样的时光,她已有多少年未曾有过?
这样的日子,还仿佛是十几年前。
这样的日子,她梦中不知梦过了多少回!
这样的日子,她不知企盼了多少岁月!
这样的日子,终于被她期待到了。
她满心间萦绕的,全然是欢喜,全然是温馨甜美。
他搂得好紧,她似是不能呼吸了一般,她却不忍抗拒,情愿这样难过。
萧拓重重的喘息,热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边,轻轻掀动着她耳边的一缕青丝,那圆小滑润的耳垂,像一颗润泽的珍珠。
那一年,他们一起奔跑在上林苑百花观中,她说:“拓哥哥,你瞧这杜鹃花开得多美!”
他随手摘下一朵,替她簪在头上,“蓉儿何必羡慕这花儿?你自己已经比这花儿还要美上几分了。”
从此,她便爱上了这杜鹃花。魏府里处处都差不多被她摆满了杜鹃,上阳宫中,甚至元阳的人们,人人都知晓了魏家小姐最爱杜鹃,但凡有想入仕为官的人得了极品杜鹃,都恨不能立时送到魏府去给小姐赏玩。
她便总如满庭盛开的杜鹃一般喜悦。
萧拓缓缓拉开她,抬着她圆润的下巴,认真的望着她纯真的双眼,那眼中满载的只有无尽的爱恋,心间有一处角落轻轻坠落,终于,在她唇边,轻轻印下温柔一吻,附她耳边,极低极沉的艰涩道:“蓉儿——,永别了——”霍然撂下双臂,转身快步而走,至房门前,忽停脚步,身如僵石,并不回身,语气已极至低沉:“哥哥——,但愿我们还有来生!”
“砰”。房门骤然被推开,外面的阳光好似忽然间变得异常刺眼,满地皆是斑驳的痕迹。
仿似隔了漫长的时光,房里忽传来一声悲哀苍凉的长长呼唤:“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