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行至一处村庄尽头,大片田垄长长直直,绿油油的嫩叶油然而生,耕牛‘哞涅、哞涅’的声声长唤,狗儿也伏在旁边懒洋洋的有一声没一声的吠着。恰逢午时,田间农人正聚在一处荫下同食,粗声粗气的论着杂事。萧拓掀开车帷时刚好瞧见此景,便命人停了车驾,扶了晓月下车,同步至众农人跟前。农人们见了他们也并不避忌,庄稼人的朴实毫无遮掩,热情的邀了他们坐下同食。
“公子与夫人想来是出身富户的,用不惯我们这样的粗茶淡饭。”一年纪稍长的农人憨厚道。
萧拓与晓月同时一笑。萧拓接过他递来的面饼,正反看看,白白的、厚厚的,当真是农人食用的粗饼,毫无迟疑,大大咬了一口,入口有微涩的味道,细细品味,倒也是有些甜的,手指捏了眼前腌制的瓜条,咬在嘴里时,咯吱作响,咸咸的就了面饼进去,指着手中大饼,道:“不知像这样的吃食是否**都能用得上?不知平日里大伙衣食都如何呢?”
众人本都瞪大了眼睛瞧着他吃,不想他竟吃得如此香甜,都松快的笑将起来,笑声中无不是带着淳朴的粗声粗气。还是那稍长的农人,笑答道:“前些年是断然吃不上的,只是这几年税赋减免了不少,日子宽松了一些。”
一蓝布衣衫的俏皮丫头,咯咯笑着插言道:“公子不知,我们这里庄稼长得好,可以多卖许多钱呢!每年都可以做了新衣服穿呢!”
“这丫头,尽知道穿戴臭美。”那农人瞥她一眼,嗔怪道。
“爹——”俏皮丫头撇嘴长唤着。
众人哑然失笑。
萧拓与晓月也不禁轻笑出声。
晓月回首对紫玉道:“紫玉,你去取几件首饰来。”
紫玉应声去了。那农人慌忙摆手道:“夫人万万不可,我这丫头整日浑说。”说话便抬手向那丫头打去,口里责骂道:“叫你整日乱说,每日里只晓得穿衣打扮。”
晓月方‘哎’了一声,正欲去阻拦,那俏皮丫头已眼疾手快的抬手挡住了她爹打来的手掌,笑嘻嘻道:“爹也不必与蓝蓓生气了,蓝蓓臭美还不是爹和娘给惯出来的么?”
“你倒是有理了?”那农人无奈的撂下手臂。
蓝蓓躲开了这遭打,只咯咯的笑着,像田间偷食到硕果的鸟儿般欢快,浑身上下,无处不带着自然的田间味道。
“我这丫头,从前,没钱给她做新衣裙,她便偷扯了她娘的衣衫自己改了,气得我不晓得打了她多少顿,现在日子总算过得宽松了些,便每年做几件新衣衫给她,她高兴得什么似的,谁叫老汉只养了她这一个丫头,不免娇惯了些。”蓝蓓爹摇头无奈的笑。
有农人附和道:“蓝蓓爹,你叹什么气?你家蓝蓓人长的漂亮,将来嫁了好女婿,你还愁下半生没有依靠么?”
细瞧这蓝蓓,肤色似小麦一般,健康润泽,眉形弧度恰如柳叶一般,细眼不大不小,灵巧有神,小鼻薄唇,虽不是天姿国色,倒也有着一种乡间女儿的别致。
紫玉取了几件首饰来:一串翡翠镶金手串、一只玛瑙牡丹镶金簪、一件嵌红珊瑚珠的玉步摇、一只镶红宝石的桃花钿。
晓月接过,正欲递给蓝蓓,却见她正歪侧了头,以手指支了下巴,认真专注的瞧着一边与农人们聊得正兴起的萧拓。她眼中不止带了单纯的艳羡之色,更纯的是那种钦慕之情,是那种一时便起的情意深陷。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专注,令得晓月心头陡然一跳。
“蓝蓓。”晓月稳了心神,终于轻轻柔声唤她。
“嗳——”蓝蓓片刻听闻到有人唤她,欢快的应了,扭身过来时,瞧见晓月递给她的几件首饰,“这几件首饰算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吧。”
“真的?”蓝蓓开心的、毫不扭捏的接过手里,仔细的一件件的把玩欣赏,当真是欢欣至心坎一般,“谢谢夫人!”不停的看着,不停的欢快赞赏道:“真漂亮啊!太漂亮了!”
几名中年妇人也都啧啧称赞了几句,其中一人道:“这几件首饰当真是精致,蓝蓓都可以当作将来的嫁妆了!”
蓝蓓忽的就红了脸,娇羞的低嚷着:“谁就要嫁人了?”说话间,偷偷抬眼看一眼两步外的萧拓,慌忙又收回目光。
小女儿娇羞的神态毕露,那中年妇人已一眼看出其中端倪,目光瞥向晓月,直爽的呵呵笑道:“夫人,不知你家相公可曾纳妾?”
晓月登时尴尬,望一眼萧拓侧影,他只顾与众人谈笑,尚未顾及这畔情景。
紫玉立时肃容,语带不悦:“我家公子与夫人情许甚深,绝不会再纳妾了!”
“紫玉——”晓月急忙唤她,轻轻摇头。
蓝蓓已有些不自在,她本是淳朴的乡间女子,紫玉这般话语,听在她耳里,只觉得自身身份低微。
晓月心中慨叹。她的萧郎,朝堂上,是威严凛然的君王;乡野中,又是英俊潇洒的翩翩贵公子,这样的郎君,恐是走在哪里都要引人注目的,恐是走到哪里都不能只属于她一人的。
命运该当如此,她又何必挣扎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