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回到路府。
路夫人的影子长长拖曳在廊下,翘首企盼着。
儿行千里母担忧。晓月心头暖意层起,自己何其有幸?生母与养母被罪恶夺去生命,可上天又赐了这样一位时时牵挂着她的母亲。
方见晓月身影,路夫人苍老的脸上已浮现了温馨宽慰的笑容。众人已迎上前来,拜礼请安。
萧拓趋身近前一步,温言道:“夫人不必多礼。”复对众人道:“你们也都起来吧。”晓月已扶了路夫人起身,“娘亲,我有话对您讲。”
她话语中颇多不忍,柔声中掺杂着许多苦楚一般,笑吟吟中覆下了许多酸苦。
路夫人看她神情,已猜至**分,心痛不舍是自然的,挽过她手臂,握了她一只手,只柔和轻答:“好!”
晓月侧回首,看一眼萧拓,他笑容可掬,望着她,那般温暖。
二人相携进入屋内。
方关好屋门,晓月忽跪下身去,路夫人猛然惊见,慌忙去扶她,她却不肯起身,语声渐渐沉重,字字句句说下去:“娘亲,晓月恐不能再陪伴您左右了!”
路夫人用力拉她起身,焦急心痛道:“娘亲都知道,你快起来!”
晓月目中已噙满晶莹泪花,断然不肯起身,郑重道:“请娘亲端坐,受晓月三拜!”
路夫人也已满含热泪,心间疼惜中倍觉宽慰,四目相对,终于安然坐于上座。
眼前懂事的女儿,是上天赐予她的一件最重的珍宝,也是她余生所有的牵挂和依赖。
此朝分别,只不知今生是否还有相见之期?
愈想愈觉心间酸楚难舍。
晓月恭恭敬敬、郑重拜了三拜,抬首,泪痕犹挂,“我的亲生母亲在我八岁那年身遭不幸,离我而去;我的养母,在我二十二岁那年,又是身遭不幸,离我而去;可上天待我何其厚重?又赐给我您这位善良宽厚的母亲,您同我的养母一般,虽不是我的生身之母,却待我如同亲生女儿一般无二,如今,女儿要离您远去,只恐……只恐今生……,不知今生是否还会有相见之期?女儿只愿您能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路夫人扶了她缓慢起身,泪眼对泪眼,轻柔替她拭着颊边珠珠泪水,“女儿呀,你我母女虽相处不过几年光景,但此中情份至此,有你今日这番话,娘亲此生都无憾了,……你的性子,总是将许多事情放在自个儿心里,娘亲实在不知道,当初那一个举措,究竟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但时至今日,事已至此,娘亲只愿你以后的生活能顺心顺意,至于娘亲,你不必惦念,娘亲历经许多,至今日,已然明白,这世间的许多事物,皆是不能强求的,娘亲今后无论怎样,都会好生善待自己的,女儿尽管放心好了。”
晓月也去替她拭泪,唇边带了温暖微笑,“娘亲放心。若说到当初,女儿还要感谢娘亲,若不是娘亲安排,我与拓也不能重逢,不瞒娘亲,我与他……我与他,其实是早就心有彼此的……”
“砰砰”两声,房门被轻轻叩响。“娘娘,陛下有事见您。”是侍从恭敬的声音。
晓月与路夫人互望一眼,晓月近身,拉开房门。萧拓笑意盎然的负手立于房门外,看见晓月,指指眼下她渐显浑圆的肚子,“我想,你这样大的肚子,路上若是只有紫玉一人照顾,恐怕不周,若是夫人愿意,不如同去元阳,路上也方便照顾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晓月一时讶然无语,怔怔看他。路夫人是发配流放的犯人,终生不得解禁,他放了她,已是破了例,无论路夫人身在何处,若被人知悉此事,皆会有辱他的清誉,只是金陵和元阳这两个地方则会更加不妥。
她的心思他一看便知,唇边轻绽一抹笑意,“你不必担心,这一路之上的护卫人员皆是我的心腹,断不会透漏出半个字去,等到元阳,命人先寻了一处宅子,挑几个可靠的奴婢侍候夫人起居,如此,便无碍了。”
她原以为,他该将路夫人另送一处的。
却未料想,他肯这般为她。
她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晓月笑容越发灿烂,拉了他手臂,歪头,调皮中带着一股温柔,“全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