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逝,岁月老去,瑞雪依旧,尘埃皑皑。那是一片冰雪不融的天地,与天同齐,与地同寿。
——冰无高阁——
那里尘睡了无数掌门的灵魂,冰冷低过了绝对零度,只为死人开门,不为生人指路。所以,那是此岸的人绝对踏不入的世界。
“啊嚏!”寒蓠珀抱着双臂不住地哆嗦起来。为什么这么冷?
“婆婆,就是这里这里吗?真的好冷哦……”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就是这里了?我们还只站在入口的门前罢了,看到那扇门了吗?那才是入口。”
开、开什么玩笑?闹了半天这里的冰雪还只是修饰品?!!
“只要你进得去,就可以见到你师父了。”
师父,师父,她真的在里面吗?原来在石廊中的回音不是幻觉,原来她的世界真的有个归处,她有个像生母一样的师父。
门巍峨矗立,寒冰般的颜色,盛于寒冰的冰冷,连渗出的寒气都让她手足无措,阁门上还分布着井然有序的契纹。可惜,明明只有一扇门的距离,但她连触碰都做不到。
“婆婆,您在同我开玩笑吗?除非我会灵魂出窍,否则,我这个非彼岸的人是进不去的。”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老婆子可没说没有办法啊。”
“婆婆有办法?!”她欣喜之余更是饱含疑惑,拒绝生人踏入办步的阁门能有办法打开?
青婆婆轻笑一声,却又有点苦涩。“你婆婆我……什么时候江郎才尽过?”
“婆婆你好棒!”她瞬间对青婆婆的崇拜涨了几个档次,简直都快要眼冒金光。
“那要怎么做?”
“不一定需要灵魂出窍或者非死不可,只要借助灵魂的力量就能可行。”
“这么简单?可是我不会啊……”
简单吗?灵魂之力岂是能乱用的呢?就算不会失败也……
“傻丫头,我又没说让你来,婆婆会就行了。”
“真的?婆婆果然最厉害了!”
“你先退开点,免得影响施法。”
寒蓠珀乖巧地退得远远的,但比起对婆婆的崇拜却更是吃惊,这会是如何来打开门?
“此岸,彼岸,灵魂之匙,开冰阁之门,吾以南位朱雀宿之一的身份,愿……听从呼唤!”
青婆婆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刚落下话语,以其为中心骤起巨大的法阵,强大的灵气直冲天际,如此璀璨,光色直至也将婆婆自己彻底包围。
灵魂之力的颜色,就是灵魂之色,有各式各样的颜色就有各式各样的人。
此刻在她面前舞动的蓝色,宣誓了婆婆对某人的忠诚,那么庄严。
她的灵魂之色是什么呢?
——咔咔——
她听到了,冰门开启,冰屑掉落的声音。“婆婆,门开了,门开了!”
“还……还早着呢,如果不……完全打开还是会关上的……”
青婆婆渗出一层汗,旋即,传来阵阵眩晕感,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寒蓠珀略显不对劲,担心地问:“婆婆你没事吧?”
“婆婆……能有什么事?”
几分钟的光景,门打开了大半。可这让寒蓠珀感觉到的不是欣喜,而是惊慌。青婆婆的身体在她的面前遂变透明,可婆婆还是安然地对着她笑。“婆婆……婆婆……你怎么了?”
“以后如果还想到我的树屋来的话,你就让树爷爷给你开门就行了。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以和伊昧讨论讨论,两个总是知道的多一些……”
“别说了,别说了!”
要做什么?这是遗言吗?可是明明不是应该……应该没事的吗!
“婆婆你告诉我,这是不是有危险?”
“婆婆对不起你,婆婆我……骗了你。”那一刻她似乎明白了,明白了婆婆所有的不适,所有的话语中的意思,灵魂之力不是能用的,不是能施放的……为什么她没有早点发现?
“婆婆,别开门了,我们回去!”她全力以赴地扑上去,却被远远地弹飞了。雪地的温度如此的冰冷,可这比心还冷吗?
“为什么!婆婆你不是说没事的吗?为什么要骗我!”
她能听见泪水在心上泫然而下的声音,那么害怕,那么空寂。可是眼眶里却没有一点儿湿润,为什么会这样!
“婆婆还有一件事没有和你说,我其实就是你的师父寒若翼的守生兽——青鸾。本来在主人逝去那天我的使命就应该结束,可是主人留下了你,这才续了我活下去的念头。丫头你不用难过,也许今天只是为了结束我早应该完成的使命罢了。丫头……永别了……”
——轰——
冰门彻底打开了,可这也预示着青婆婆全部的灵魂之力释放了。
“婆婆!”她飞上前去想要拥抱她的婆婆,可只剩下未尽的残光掠影,最后连那光影都弃她而去了。
她狠狠地摔在雪地上,擦伤了没有泪痕的脸颊,呼啸而过的风都在嘲笑她的愚笨,为何她没有早点注意到?婆婆的话语中早就藏就了离别……
“婆婆!”
她呆呆地躺在雪地上,眼睛空洞无神地凝视着婆婆魂散的地方。
冰门敞开,心扉却差点关闭。不……婆婆费尽苦心才打开门,她不能这样下去让门再次关上。
拖着晃晃不稳的身体,一步一个脚印走进了冰门。冷吗?可当心冷过肌肤,就早已不冷了……
此时孙伊昧一慌神,手一抖,细针毫不留情地扎错了地方。
“啊——”连幽黑的石廊里都回荡着风玖黎的惨叫,本来迷迷糊糊的他,受这一针后算是彻底清醒了。这算福还是祸呢?
今天怎么了?她怎么会如此心慌?
“炼毒的你给我等着!”
“哦?是吗?既然你叫我等着,我可就更不能手下留情了!”
完了,现在命还在她手上,早知道就不多这句嘴了!
“喂你给我等一下,不要乱来啊……不不……救命啊……”
接下来,便是哀嚎声不断……
果然,这里面真的如她所想,银装素裹,说是冰雪洞天简直毫不夸张。只不过,似乎这里的天空被一股奇怪的灵力笼罩着,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也就是说,她刚刚跨过的冰门就是彼岸与此岸的境界线了……说来她自己都想笑,世人皆知的害怕进入的彼岸,现在自己竟然坦荡荡地站在这里,只是有一点,这里就只有寒门历代掌门的灵魂罢了。
高阁,高阁,原来所谓的阁门现在才出现在她面前。
一座冰晶莹莹的阁楼反映着阳光的淡淡余晖,房栊俨然,像在诉说着不可亵渎之意。阁楼高耸入云,数层宽大,从下至上越来越小,仿佛这是不可打破的阶级,但每层楼都盘踞着兽类,或威武,或霸气,或灵巧,或瑰丽,各式各样的模样都有,更奇特的是,每种兽都活灵活现,快要呼之欲出。可是又像有无数只眼睛,盯得她浑身不自在,于是便不再观摩阁楼的建筑,管它如何美轮美奂。
可是正当她准备上台阶推门而入时,门却被打开了,声音落下之后,便走出一个人。
衣着不比绫罗绸缎,气质却更胜仙风道骨,姿色不似倾国倾城,样貌却也清秀脱俗。女子长发及腰,潇洒飘逸,但是眼神中的淡然,却让她印象深刻,不是因为长年冰雪覆盖,而是浑然天成的淡然。
“来者何人?生人为何闯入此地?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寒蓠珀回过神来,急忙回话。“晚辈此代寒门掌门寒蓠珀,如有冒犯,请恕罪。”
女子莞尔一笑,像是早已知晓。“哦?既然你是掌门,来此为何?彼岸的门又是为何为你这个生人而开?”
“这说来话长,只是晚辈有要事想要求见寒若翼掌门,请您放我进去。”
“进去?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地方吗?可都是些死人哪,你这生人进去干嘛?”
寒蓠珀听出了女子口中的调侃,语气便更恳求了些。“请让晚辈求见一面。”
“口口声声道着晚辈,可你这行为是如此的不尊哪,这里是生人绝对不能踏入的门,否则就是不尊!”
她惊慌得不再作声了,婆婆的确让她进来了,可是没说见到师父的办法啊,这下可惨了,打扰了历代掌门的清静她可担当不起呀。
“不过,如果你能有办法让寒若翼自己出来见你,看你如此毕恭毕敬,我就不追究了。但是,可不要打扰到掌门们,不然你我就都得受责罚。”
“多谢前辈,还未请教前辈的名讳?”
“当你唤得你师父出来,自然就会告诉你。”女子似笑非笑地留下一句话,就关上冰阁的门,进去了。
寒蓠珀长呼口气,如释重负。松了松僵直的骨头,她最怕拘束,换言之,这些礼节简直能要了她的命。
那么问题来了,该如何让师父出来啊?婆婆又没留下什么师父的东西,又不能用喊的方式,到底怎么办哪?难道要在这里久等下去吗?
她尝试着叫了几声师父,但那声音却是极轻,连平时说话的声音都要大过她此时的声音。
对了,好像还有一招!只不过这阁楼也太宽了,根本不知道师父在哪一层。所以,只能采取下下策了……
她蹲下,只手放在雪里。
“给我……释放!”
忽然之间,由她的手触碰到雪地涌上了巨大的灵气漩涡,像能吞噬的洞直至将整座阁楼也包围,寒蓠珀的发丝飞舞全然像极了呼啸的风雪,她的眼中还透着不可思议的坚毅。
既然不能知晓师父精确的所在位置,那么,就让整座阁楼都覆盖她的灵力,这样总能够让师父知道,知道——她在这里!
这下子师父应该会出来了吧?
“真是服了你了,这招都被你想出来了,要是遇上敌人,你这样释放灵力可是很危险的。”
“前、前辈?!您怎么会在这里?”
寒蓠珀才刚刚收力,就再次看到了方才的女子,真是唯恐吓不了她!
“不是你叫我出来的吗?”
什么?难道说眼前的女子就是师父!她恍然大悟过来,立刻就随了礼节。“第三十一代掌门寒蓠珀拜见师父!刚才弟子多有冒犯,请恕罪。”
“呵呵……呵呵……真有趣……”
晨风泠泠,寒意料峭。师徒的步伐踏在雪上,冰雪世界有了瑕疵,却是点缀孤寂的瑕疵。
“徒儿,你终于来见我了。”
“师父?”
“自从十八年前开始,我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你来见我。生人打不开那道门,相对的,我们彼岸的人也出不去。”
“可是为什么婆婆就能打开了?”骗人!明明婆婆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打开了门,为什么还说这样的话?!
“婆婆?”
“就是你的守生兽青鸾。”寒蓠珀对婆婆的魂散一直不能介怀,索性连敬语都少了。
“是青儿啊……”寒若翼似是明白了她情感上的微妙变化,语气都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是我的错,如果十八年前在我的最后一刻解除她与我的契约,可能也就不会受这番苦了……
“师父是什么意思?”
“你记住,如果以后你会遭遇不测,一定要解除与妖兽之间的契约,否则如果你死了,也会伤害到他们。”
“什么?师父是说,如果主人死了,没有解除契约的话就会反噬一部分到他们身上?”
寒若翼不再作声,也许是默认了,也许是为她的青儿感到悲痛。
“蓠儿,想不想听听寒门被创立的由来?”
“嗯……”她应允了,为了更了解寒门,为了知道要完成的使命所存在的意义,为了听听师父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