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袖招
南华一身女子扮相站在戏台上唱戏。
“瑶池领了圣母训,回身取过酒一樽。进前忙把仙姑敬,金壶玉液仔细斟。饮一杯能增福命,饮一杯能延寿龄。愿祝仙师万年庆,愿祝仙师寿比那南极天星。霎时琼浆都饮尽,愿年年如此日不老长生······”
戏台上的人身段优美,目光楚楚动人,扮相秀美,嗓音清越圆润,穿透力强,舞姿婆娑,轻盈剔透。
此刻,台上的人不是南华,是麻姑。
他唱的是麻姑献寿的神话故事。
三月三日西王母寿辰,开设蟠桃会,上中八洞神仙齐至祝寿;百花、牡丹、芍药、海棠四仙子采花,特邀麻姑同往;麻姑乃在绛珠河畔以灵芝酿酒,献于王母,欢宴歌舞。
即便戏台上只有他一个人,他也唱得很好;即便戏台下只有她一个人,他也唱得很开心。
今日的玉袖招甚是冷清,戏台上只有南华一个人,戏台下只有素弦一个人。
南华唱完了,走到戏台边沿对着素弦伸出了手。
素弦微微一愣,似有些不明所以。
“我想拉你上来。”南华柔声道,长长的流云水袖顺着他伸出的手垂出戏台,今日他是仙,但对着素弦低头微笑的样子却带着魔魅般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你上来听我唱戏好不好?”
“可以吗?要不我从······”素弦将视线投向另一边的木梯。
“不,我想亲自拉你上来······”南华的笑容很美,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坚持。“相信我······抓住我的手。”
素弦的手缓缓地伸出去,南华主动抓住素弦伸出去的手,手臂微微用力便将人拉了上来。她实在没有什么重量,轻盈得就像他身上的半截水袖。
南华揽着素弦的腰将她带到了戏台中央,随后便快速放开了自己的手。“从来没有人在戏台上听我唱过戏。”
素弦微微侧了侧身子,避开南华的视线。
这场戏是丞相府点的,南华已经练了很多遍。
“郡主······”
“嗯······”
“你可以做一次我的王母吗?这场戏很重要,我也不知道丞相府的老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
“可以。”
听到肯定的回答,南华眼中的笑意浓厚得几乎要溢出来。有些话说出口了就不能反悔了。
一场戏,两个人,两颗心。
戏,很快就唱完了。
两人并肩坐在戏台边沿,素弦的目光移向前方的长街。“南华,我想求你帮我一件事。这次的相府之行,我想请你帮我带两个人进去。你放心,他们只会帮你,不会连累你······我······”
“郡主······”南华侧头望着素弦,神色温柔,语气低缓。“让你对南华开口就那么困难吗?”
“不······我只是怕你误会,我怕你以为我别有居心,我怕你以为我是在利用你······”
“我知道你不是,你只是相信我。”南华伸手拂开掩住素弦眼睛的发丝,“郡主能信任我,我很开心······郡主,其实你不用向我解释什么,只要能为郡主做到的事,我都会去做。”末一句话,南华说得小心而缱绻。
素弦觉得这一刻的自己不再由她自己掌握了,有些原本很简单的事好像在慢慢失控。“南华,我们······这样的我们是朋友吗?就像我和茉萱一样······”
“我们是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没有第三个人可以插足的朋友,我们,是唯一的。
姻缘是什么?红线又是什么?
素弦并不笨,兰亭柳林和翠女之间的爱她看得清楚明白,但,此刻的她却看不明白自己的感情。
她也许从别人口中听到过爱情,她也许在别人身上看到过爱情,但“爱”究竟是什么,她还不明白。
没有人告诉过她什么是男女之间的情,也没有人告诉过她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丞相府
丞相府建有前堂后寝、左右内府、书院、花园、闺楼、管家院、望河亭等,布局讲究、雕刻精美。
一走进丞相府,迎面见到的便是那由当今皇上亲笔题写的匾额——“孝通天地”。丞相袁旭事亲至孝已是大夏人人皆知之事,士人学子作诗赞颂者不计其数。
今日,丞相府门庭若市,一品夫人徐氏七十大寿,朝中百官齐来道贺。
小侯爷摇晃着自己的檀香扇,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那金光闪闪的“孝通天地”,却听到他身后一人发出一声冷哼,似乎对那四个字极为不屑。
听了这冷哼声,不用回头小侯爷也知道他身后的人是谁。
小侯爷笑了笑,目光在人群中巡视了一番之后抬步进了会客堂,而他身后的崔勍随后也跟着其他人进了会客堂。
会客堂内,今日的寿星被一众女眷围着。素弦也在其中,小侯爷仔细瞧了瞧,却见她只是跟在兰亭夫人身边微笑,并不怎么说话。
兰亭柳眷伸手轻拍小侯爷的肩,“看什么呢?难不成那边有你的意中人。”
小侯爷回头浅笑,“意中人倒是没有,美人却有不少。”
兰亭柳眷目光不移,伸手为自己倒了杯酒,“你有空闲瞧美人,不如花些心思想想这闻名大夏的孝子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小侯爷转而向另一边正与朝中大臣高谈阔论的袁旭投去一眼,“这种老狐狸的心思可不好猜啊!”
“是不好猜还是不愿猜?又或者是猜到了却不愿说出来?”兰亭柳眷摇晃着杯中酒,侧头笑问小侯爷。
“你说呢?”小侯爷笑着抢过兰亭柳眷手中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老狐狸的心思不好猜,要不你猜猜我的心思,你要是侥幸猜到了一二,我便帮你好好想想这老狐狸究竟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还是算了吧!你的心思可是要比那老狐狸的心思难猜百倍。”
小侯爷眨眨眼睛,似是十分委屈,“你把我说得好像一个诡计多端的坏人。”
兰亭柳眷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你我相交多年,我可是一点儿也没看出来你是个好人。”兰亭柳眷将酒杯递给小侯爷,十分认真地问:“你是个好人吗?”
“好人——”小侯爷盯着杯中酒,“我自然不是。”他若是好人,这世上哪儿还有什么坏人?
兰亭柳眷点头,却不再多说什么,显然是对“好人”、“坏人”的话题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小侯爷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虽然我不是好人,但我也不是恶人。”
兰亭柳眷又点了点头,这次比之刚才显然多了几分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