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远对着紧蹙双眉的弟子惊讶地问道:“你是说,前朝三皇子还活着?”
李士勋恭顺地应答:“弟子不敢欺瞒师父。这世上,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就连弟子的亲生父亲也瞒着弟子,从来也没提过。是弟子那日偶然见到父亲领了个陌生人从院子里过去,便偷偷跟随,偷听到的。想到这事对师父或许紧要,不能不告诉您。”
赵志远颔首道:“不错,此人还活着,确实对我们的大计有碍。我本是打着前朝皇室旧戚的名号才获得一干遗老的支持,就是因为我姓赵,与皇室有些牵连,当初心念前朝的梁州城守才会毫不犹豫将女儿嫁与我,并帮我结交众部。如果正统的皇室后裔出现,这些力量会荡然不存,转而去支持那个年轻皇子。虽然现在我已有了这么些势力,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万万不可不防!此人现下何处?”
“我爹为了让他有机会复仇,将他送进了一个地方。料那大悟王子也不会想到,最危险的地方反而可能会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不是弟子亲耳所听,也决计不会想到。”
赵志远更加讶然:“你是说,此人现下在大悟皇宫内?”
“正是。”
李毅啊李毅,你这个老狐狸,没想到我与你相交多年,还是大大低估了你的老奸巨猾!我以为你全力信任支持我,甚至将唯一的儿子送来请我教导。没想到,你还是留了后着,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瞒着我。幸好你的儿子对我忠心耿耿,不像你这个狡猾的老狐狸。赵志远暗自凝神,心里想着。
李士勋继续说道:“我爹是让他以末等侍卫的身份入宫,没想到此人还有点本事,居然在短短数月里,混到了御前侍卫的地步。也算的上年轻有为,师父,此人不除,可是很有威胁?”
赵志远眯缝起饱经世事的眼睛,暗自沉思,忽然一道冷光从眸中一闪而过,缓缓说道:“勋儿,为师有个打算,但需要你来通风报信。”
“谨遵师父吩咐,师父请讲......”
“............”
此时,一轮皓月藏入了乌云,密室中的师徒二人正喁喁而谈,这般那般地谋划着。
............
深秋,金黄的落叶铺满草地,一轮黄灿灿的圆日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和煦却不灼人。草原上的小湖水清澈平静,如一面圆镜般反射着日光,点点粼粼,泛着银色的碎光。草原的尽头,是一片宏伟不见尽头的松林,依然绿意盎然。
“殿下,此处水草丰美,视野舒畅,是否就在此安寨扎营?”侍卫长李统领问道。
“往年俱在此处扎营,今年本王想换个地方,往远处些,才有意思。”图瓦肥厚的手指往远处一指,“本王想在那片松林中扎营。”
“可是,松林中野兽出没,往年从未在那边过夜过,恐怕不太安全。”
图瓦眉头一皱,这个啰嗦的李统领见了心头一惊,立刻话锋一转:“不过,殿下是真龙之躯,昆虫走兽怕是远远见了也要避走,何况还有我们金骑营二十名带刀侍卫守在营帐外,应该不会有什么风险。微臣这就去扎营!”
说完,点了十名御前侍卫,十一匹骏马疾驰而去。
每年十一月,大悟王朝的王室都要去千里松林之外的草原上狩猎。这是在入驻中原之前就留下的习惯,如今老王上垂危,由图瓦接替这个习俗。
老王往年此时,带着几个钟爱的儿子,浩浩荡荡总得带上个百多人,纵马骑射,打鹿猎狍,不亦乐乎。到了晚上,在帐篷前的高处,由老王上亲自点上篝火,用猎得的猎物,祭祀大悟民族的狩猎之神,保佑来年水草丰美,牧民有个好收获。
如今的图瓦王子,志得意满,王位已在囊中,兄弟皆被打压,心中只觉得自个儿比那老王还要厉害几分。故而老王上的侍卫他看不上,统统换掉;老王上带百多人狩猎保护,他自命武功骑射均胜过爹,心道:要那么多人来作甚?乱乱糟糟!本王只带金骑营二十名好手,猎得的猎物比他百人所获,只多不会少。
此刻,他眯缝着小小的眼睛,拉满弓箭,向不远处一只肥美的仓狂而逃的野兔射去,野兔应声扑倒,猎犬讨好地飞奔向前,叼来那只倒霉的兔子,弓箭射中了它的左臀,它耷拉着耳朵束手就擒,左右侍卫连忙夸赞,殿下身手敏捷,无往不胜。图瓦得意地哈哈大笑,对自己的自信又增加了几成。
“走,去那边林子里!”图瓦一声令下,几骑骏马飞奔而去。
“姬爱卿,你看到那边的鹿了吗?久闻你武艺出众,不知骑射之术如何?”
“不敢!微臣尽力将它射下。”
“本王与你同射,看看到底谁能先射中它?”这图瓦王子本是个自视甚高之人,久在众人口中听得姬云楚武艺高强,称赞颇多,早有不服之意,又得自己最宠爱的王妃公孙新瑶对其青眼有加,心中更添不可言说之味,心道:武功本王比不上你,这骑射可是我王家最拿手的,不信还比不过你?
那姬云楚不傻,如何不知王子意图?
只听得嗖嗖两声风声,小鹿背部中箭,尤自挣扎欲逃,几只猎犬训练有素,一齐扑上,将其咬住。众人上前一看,那背部箭羽的末端镶金,俨然出自王子之手。而姬云楚的那支箭偏离方向,直直地插入旁边的一颗老松树的树干上。
众人齐呼:“殿下箭术神妙,百发百中,倘若吕布再生,也得自惭不如。”
图瓦得意非常,心情大好。
夜晚的松林静谧,参天的古木黑黝黝地直插天际,仿若沉默的老人。
姬云楚镇守在帐篷之外,听着图瓦的呼噜声,在这幽静的森林中显得格外响亮。清新的空气带着松树和青苔的芬香,让人心旷神怡,他一丝困意也无。
忽然,在呼噜声之外,他仿佛听到了嗷嗷的野兽叫声,似乎就在不远处,便摇醒了旁边昏昏欲睡的李统领:“大哥,好像近处有野兽出没。”
李统领一惊,竖起耳朵听了半晌:“似乎不假。我去叫醒殿下。”
姬云楚道:“殿下此刻睡得正香,如贸然闯入叫醒,又没有寻得野兽影子,怪罪下来,对大哥不好。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如能除去甚好,如不能杀之,再叫醒他可好?”
李统领看了看黑黝黝的密林深处,森林深处一丝火光也无,棵棵大树如鬼魅的影子般,黑魆魆有些吓人。他的统领之位,是花三千两黄金从宰相处购得,实际上是如假包换、只会见风使舵的脓包一个。他支支吾吾道:“殿下这里需要我看守不能离开,老弟你武艺高绝,不如你去看看情况,打探一番回来报知我。”
姬云楚答应了下来,便孤身一人顺着那野兽的叫声,循声进入黑暗的森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