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吟宫内。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么,月儿?”
“......没有。”其实想问又有些忌惮。
“地牢中所见,令你害怕我了?”
“才没有害怕。”我鼓了鼓勇气,料想他再身份神秘,再高深莫测,以这几个月来所见,也不会对我有什么威胁,“那我就问了啊?你不是图瓦王子,那你是谁?真正的图瓦又在何处?”
他缓缓地看向远方,说道:“这个故事,有点长......”
随着他的口述,一幅幅长长的画卷在我眼前缓缓展开。
昔日金碧辉煌的前朝王宫,被熊熊大火湮灭。屋梁上的琉璃瓦片不断掉落,到处是宫人的鬼哭狼嚎之声,蛮族士兵挥舞着长刀,木梁上溅起四处的血迹。
一个五六岁的男童,面上带着黑灰色烟尘,在老仆的掩护下匆匆而逃,在都城的街头,如丧家之犬般。
“蒋公公,你带我去哪里?我父皇和母后呢,你可曾瞧见他们?还有我的皇兄皇妹,可有人救他们出来?”
蒋姓老太监浑浊的老眼中点点泪光:“三王子殿下,您可别问这么多了,您再问,老奴的心可要碎了,如今老奴什么也不想,就想着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您送到安全的地方,让您活下去。”
蒋姓老太监擦了擦眼角的泪光,继续说:“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说自己是三王子,也不能再叫赵璟拓,但是心里得记着你的来处,将来,要为你父皇母后报仇!你要隐姓埋名,想尽办法活下去。”
小男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蒋姓大宅中。
“叔叔,这风口浪尖的,您把人放这儿,这是给我们蒋家招祸啊?赶紧领走吧,这里不能久留,算小侄求您了呐!”
蒋老太监低声下气地拜托着侄子:“应该是叔叔求你了,照儿,我不往这儿领,还能往哪儿领呢?现在你赶我们出去,一出这个门,就是个死啊,先皇在世时对我们蒋家不薄,照儿,你不能这么没有仁义啊,你爹还在时是怎么教你的,做臣子的最要紧的是忠义二字,你可莫忘了!要是你爹还在,他会想都不想就收下这个孩子的。你要是坚决不收,老儿我现在就碰死在这,到地下告我哥去,我老兄弟俩,在九泉下也不能饶了你!”
“叔叔,您这是逼我啊,罢了罢了,就先放这儿吧,谁让您是我亲叔呢,哎”。蒋熙照无奈地摇了摇头,将男童安置于后院的隐蔽小室之中。
老公公这才松了口气,“照儿你放心,老儿我不会给咱们老蒋家添麻烦,我这就出去,免得被那些士兵发现。”老公公了却了这桩心事,冲出门直往皇宫方向而去,“陛下,老奴这就来见你了......”
老公公放心地去见了先帝,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托以满满信任的侄儿,会辜负了他的期望。蒋熙照为了保住家财和人丁,生怕被蛮族官兵发现抄了家,召集了平日要好的大户们,商讨如何将赵璟拓交出去,以换得家财平安,加官进爵。
可是让那些大户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还未商量好以何种方式,由谁去上报,什么时候去上报的时候,那些蛮族官兵突然如瘟神下凡般降落在他们每家每户的院落,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皇宫里的地狱一幕同样地在这些大户家里上演。他们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项上的人头已被尽数取走。
小男童听着外面的嘈杂混乱之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室内冲进了几个黑衣蒙面人,他刚想尖叫,就被捂住嘴巴:“殿下不要惊慌,臣等是来救你的,万幸,还不算太迟。”那个黑衣人的声音带着沧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听着这沧桑浑厚的声线,男童的心就莫名安定了下来,乖乖地被黑衣人抱着,飞奔离去。
李侍郎府中。
“爹,你干什么去啦?怎么今日下午孩儿去找你,你不在?”年幼的李士勋欢快地上前,拉着李毅的手,“你快看我下午在园子里捉的蛐蛐,叫得多好听。咦?你是谁呀?”
幼年李世勋眨着好奇的圆溜溜大眼睛,“你怎么在我家里呢?”
被问话的小男孩畏畏缩缩地往李毅后面直躲,他心中记得蒋公公跟他说过的,不能告诉别人他的名字,只不肯作答。
“嘻嘻,你不说话,是没有名字么?还是,是个哑巴?”小小的李士勋拿树枝儿拨弄那个男孩的头发,“小哑巴,小哑巴。”
李毅沉声呵斥道:“勋儿,休得无礼!这是爹一个故人的儿子,暂时托付给爹,在我们家住几日。他不是哑巴,也有名字,他叫姬云楚。你要好好对待客人。”
李士勋一直倍受疼爱,很少被爹这样呵斥,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委屈地扁了扁嘴巴,讪讪地点了点头:“是,孩儿知道了。”
姬云楚,姬云楚,小男孩心中默念着这三个字,是了,我原来的名字是再也不能用了,李叔叔给我取的是这个名字,以后就用这个了。
李府书房中,李毅将男童置于紫檀椅上,深深地施了个臣子之礼:“殿下,虽然现在蛮族官兵还未怀疑到老臣身上,但这里毕竟处在都城,耳目众多也不够安全,老臣寒舍也不能久留。”
“李叔叔,你也要赶我出去么?”男童的声音透露着害怕。
“殿下放心,这里虽然不能久待,但老臣会将你送到远离都城的终南山,那里有个道观,有老臣多年前的老相识,你在那里不必担忧被蛮族官兵发现。老臣敢以性命担保,你在那边,不会有人透露出你任何信息。而且,终南山山清水秀,灵气缭绕,观内多隐居出世的高人,老臣的旧友可以教你武功和技艺,以及为人悟世之道。”李毅说的这些,是他思来想去几天,才想到这么个妙处可去,不禁抚了抚自己的几缕山羊胡子,自顾莞尔。
“但凭李叔叔安排。”男童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