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瘦女孩在这里呆了多久了?”竹浅奈问。
苦瓜嫂摇着头苦笑,从嘴里吐出一颗小石子,骂了一声。她抬头看了看竹浅奈,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呢,这里面的人有的呆上二十天就出去了,有的都呆上两年了。”
竹浅奈吃了一惊,未料到看守所能关人关这么久。
“那岂不是和真正的坐监狱一般?”竹浅奈自言自语道。
“哼。”苦瓜嫂不屑地轻叹一声,“告诉你吧妹子,小小的看守所里也是能看到江湖的。有人所犯鸡毛蒜皮之事,被关一年两载;有人杀人越货,却也有可能只关几个月甚至十几天。家里有权势或金钱的,打通繁杂人脉,安排知名律师做套有利证据,便可获得法庭的轻判或释放。是平民阶层的,就乖乖地将牢狱坐穿吧。”
“那看守所也不能一直关着我们吧?”妹妹竹浅笑听得有些愤慨,拍了下餐桌。
竹浅奈抓住她的胳臂,示意她别引起狱警们的注意。
苦瓜嫂白了竹浅笑一眼,继续说道:“看守所巴不得永久关着我们这些没权没势的小人物,你想想看,有这么多免费的劳工给他们干活,他们有何不乐意的?”
偌大的食堂里,两百多个女犯们扎着头猛吃着,低语着,一片嘈杂声。
竹浅奈看着周围面无表情的人,听着苦瓜嫂的话,心里蓦然流过一股凄凉。
“那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竹浅笑小声地问苦瓜嫂。
苦瓜嫂伸出手指,煞有介事地数了数,道:“算上今天,恰好一年零十五天了。”
“你记得如此清楚?”竹浅笑有些半信半疑地问。
苦瓜嫂又抛给她一个白眼,咧嘴讲道:“去年七月五日的谬党暴动那天,我被关进来的。其实呢,那天若不是被宪兵们抓走,我也有可能已死在缪党的杀戮之下。后来听说,我们村里竟有大多半的人惨死在那帮暴徒手中。”
谬党?竹浅奈闻所未闻。
苦瓜嫂看着竹氏姐妹茫然的表情,再摇摇头,叹道:“罢了罢了,外面的事纷繁杂乱,以后你们终会见怪不怪的。”说罢,她将小碗中的汤一饮而尽,苦皱着脸,叫骂了声“咸”。
待女囚们匆匆吃罢早饭,狱警们将她们召集在食堂前的空地上,以狱室为单位,令各个狱室长进行点名。
竹浅奈正欲问苦瓜嫂谁是室长,寸头女从队伍中站出来,对本狱室的女囚们进行点数。
听苦瓜嫂讲过,女囚们每日都会被带到白头岩山脚下的木场进行伐木,每月可休息一天。狱警们规定每季度都有任务指标,能超额完成的囚徒们不仅能增加积分以减少拘押期,而且还能定期改善伙食。
但女囚们大多都是会偷懒的,令狱警们管理乏效。后来,狱警们在每间狱室内选拔出一名狱室长,令其既负责维持狱室内平日的秩序,又负责保证女囚们在木场的工作量,可谓以囚制囚,一举两得。
“囚奸。”竹浅奈曾听苦瓜嫂这么骂过。
寸头女看了看自己管辖的女囚队伍,问道:“雪梨呢?她还没过来?”
卷发举手答道:“报告队长,刚才我看到雪梨正和一名狱警在吃饭,想必她快来了!”
寸头女冲她点点头,让她放下手。见狱警过来盘问人数,寸头女几句搪塞话将狱警打发走,有些焦急地回看着十几米外的食堂。
竹浅奈看出寸头女的焦虑,说道:“让我去找找她吧!”
寸头女回过头,盯着竹浅奈,眼神透出一股像死亡湖般的无奈。她冲竹浅奈摇摇头,又回望着食堂。
竹浅奈旁边的苦瓜嫂低语道:“妹子你还不知道,集合的时候狱警们是不允许离队去寻找同队友的。到了出发的时刻,就直接出发。没去的那个人就等着受罚吧。”
那雪梨岂不是要遭罪了?竹浅奈想起雪梨那张单纯无知的笑脸,心生怜惜。
突然,雪梨从食堂门口探出脑袋,似乎瞥见外面的队伍而吃了一惊。她连忙冲队伍跑了过来,右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待她跑进队伍来时,竹浅奈才看清楚,雪梨手里握着的是一根酱鸭腿。
雪梨踉跄地跑进队伍来,挤在竹浅奈和苦瓜嫂之间。她嘴上沾着油,羞赧地笑着,把手中的鸭腿伸到寸头女面前。
“鸡腿!队长吃!”她有些讨好似地巴结着。
寸头女眉头舒展,冲雪梨无奈地笑了笑,把雪梨的手推回去。
苦瓜嫂右侧的卷发突然冒出来,一把夺过鸭腿,说道:“你俩都不吃,那干脆给我吃好了。”说罢,她将鸭腿放到嘴边,故意瞅着雪梨。
雪梨见鸭腿被抢,急得双脚跺地,干巴巴瞅着卷发。
“都别闹了,准备出发。”寸头女呵道。卷发悻悻地将鸭腿递给雪梨,同时冲她做了个鬼脸。
众女囚上了布满铁栅栏的皮卡车筐,分两排相向坐着,默默不言。
车子启动,雪梨还在啃着那根鸭腿。竹浅奈见食堂门口站着一个身材削瘦的年轻男狱警,正冲着雪梨这边挥着手暂别。
但雪梨只顾低头啃着鸭腿,并未看到。
木场,在十公里外。
运载着囚徒们的皮卡在两侧满是树丛的柏油路上快速行驶。秋日已至,树丛绿红黄暗,诸色层次。竹浅奈透过栅栏,看着两侧的风景,有些睡意。
不只她,整个车上的女囚们垂头打着盹,想必是清晨便被闹钟吵醒的缘故。
十几分钟后,皮卡停下。车上的人被晃醒。
威峻的白头岩赫然矗立于眼前,竹浅奈和妹妹仰头看去,但见皑皑白雪从顶峰蔓延至山腰,山腰以下是墨绿的丛林。
“哇,白头岩原来这么高啊!在远处看时,还以为它非常低矮。”竹浅笑从车上蹦下来,抬头望着眼前的山。
竹浅奈也盯着白头岩道:“或许是它的名字迷惑了我们吧,明明这么高,却叫白头岩。“
苦瓜嫂拍了拍两姐妹的肩膀,洋洋自得地问道:“那你们知道它为什么现在叫白头岩吗?”
双胞胎姐妹摇摇头,不解地看着她。
苦瓜嫂指着山峰,讲道:“瞧那峰顶,多年前元首曾登顶那里。从此,白头山改叫白头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