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装的是什么?”竹浅奈问雪梨。
雪梨眯着眼笑着,说道:“世界上最好喝的东西,甜。”说罢,她还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给新朋友的礼物。”她补充道,仍笑嘻嘻着。
此时,妹妹竹浅笑也走过来,拿过那瓶子,聚在月光中抬头查看。
雪梨左瞅瞅竹浅奈,右瞅瞅竹浅笑,止住笑,张嘴半天,却说不出话。
“啊-啊-”她喃喃着,“两人一个人,两人一个人。”
旁边的苦瓜嫂打了她肩膀一下,说道:“什么两人一个人,那叫双胞胎。笨丫头。”
雪梨蹦了起来,大呼:“对对对,双胞胎,一模一样的样子!怪不得我进来就觉得她亲切!”
竹浅奈看着她满腹无忧的样子,也笑了起来。
竹浅笑晃了晃手中的瓶子,不解地问:“这就是饮料而已吧?电视里放映过的那种。”
雪梨瞅了瞅竹浅笑,迟疑一下,又从腰兜里掏出一个同样的瓶子,递给了竹浅奈。
“你们一样,所以每人一个,没人伤心了。”
雪梨的一对小梨涡在月色下绽放得深邃。
竹浅奈刚要推辞,只听两声干咳,对面铺上的寸头女坐了起来。
寸头女摸着自己的头,盯着雪梨,问道:“今天那小子给了你几个?”
雪梨转身看着寸头女,笑容消失,默默不作声。
卷发将头抬起,看向静静站着的雪梨。
“三……个。”雪梨迟疑地吐出两字。
“三个。”寸头女重复了这两个字,语调充满了不屑。“你辛苦大半夜,就得到三瓶饮料,你还这么慷慨地送出去两个?你干脆把你自己送出去得了。”寸头女冷冷地说。
竹浅奈听得出寸头女话中有话,便想把手中的瓶子还给雪梨。
“她不早就把自己送出去了吗?”卷发低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却又似乎是有意让大家听到。
竹浅奈把瓶子塞到雪梨手中,道了声谢。妹妹竹浅笑见状,也把瓶子还给了雪梨。
雪梨一脸怔状,迷糊糊地盯着竹浅奈,双眼迷离,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一般面露委屈。
“你们……不和我做朋友吗?”她盯着双胞胎姐妹,慢慢地说。
竹浅奈把雪梨凌乱的散发捋到她耳后,笑道:“雪梨这么好心,当然是我的朋友,好朋友。”
雪梨听罢,又有了灿烂的笑容。
寸头女吩咐雪梨去睡觉,雪梨乖乖地脱掉鞋爬上自己的床铺。竹浅奈意识到气氛有些尴尬,也没有向雪梨提及换床位的事。
后半夜,竹浅奈躺在床上,盯着月空出神。在她眯上眼的那刻,临铺上的雪梨仍握着一瓶蓝色饮料,举在半空中看着。
次日清晨五点半,女囚们便被走廊墙壁上的铃惊醒。各室的女囚们懒散地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混沌,犹在梦乡。脾气差的一直骂骂咧咧着。
竹浅奈坐在床头,心脏仍砰砰砰地急速跳着。她可是被刚才突至的刺耳铃声吓到了。
“妈的,当我们是铁打的奴隶吗?”卷发从床上跳下来,赤脚去柜橱拿了牙杯,在旁边的小笼头台洗漱起来。
“十分钟后,狱警会打开栅门放我们去食堂吃早饭,所以我们一会儿要尽早洗漱。”苦瓜嫂微笑着走过来对竹浅奈讲,“这样,我们领饭时能排在前面,可以捞到些硬货。”
竹浅奈没问“硬货”指什么,但她猜测应该就是些大颗粒的粮食,而非浅汤罢了。
竹浅奈叫醒妹妹,尽早洗漱完毕,等待着狱警来开门。
雪梨一直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瓶饮料在玩耍。竹浅奈好心催促她起床,她却嗤嗤一笑,继续在床上玩着。
“嘟嘟嘟,困觉,嘟嘟嘟……”雪梨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像是自己在导演一场儿童剧。
竹浅奈看着雪梨,又心生怜意。雪梨有倾城的美貌额却也有迟钝的头脑,像个凄美的生命体在凛冬冰雪里燃烧着烈火。
“你们不用管她,她吃的要比我们的好。”苦瓜脸小声对竹氏姐妹讲,“有个年轻的狱警一直带她吃小锅饭,有鱼有肉的,哪能是我们吃的猪食一样的糠粮能比得了?。”
竹浅奈不解地问:“那个狱警为什么会这么做?”她问罢,但心里马上隐隐猜测到了答案。
“那还能为了什么?”苦瓜嫂轻轻叹口气,道:“雪梨若是个丑八怪,你看有哪个男狱警会对她好?”说罢,双眉垂下,露出了满是感伤的表情来。
雪梨抬头看了看苦瓜嫂,说道:“苦瓜嫂子,我不丑。”说完又扎头玩弄着那个瓶子。
苦瓜嫂鼻头一酸,眼眶开始泛泪。
“那个狱警……对她是真心的吗?”竹浅奈好奇地问。
苦瓜嫂一挥手,斩钉截铁地摇摇头,低语道:“你说呢?男人能靠得住?。”
竹浅笑小声说道:“我看雪梨也不像是犯事的人,她是因为什么才被关进来的呢?”
苦瓜嫂长叹口气,说:“这说来就话长了。”未等她继续开口,从床铺上跳下来的寸头女拍了拍她的肩膀,指了指栅门。门外站着一男一女两个狱警,其中的女狱警在用钥匙开门,身后的男狱警手持警棍,警惕地观察着众女囚们。
“别说了,苦瓜,快去吃饭。那么多话,留在木场讲。”寸头女冷冷地对苦瓜嫂说道,离开时瞟了眼竹浅奈,那极冰似的眼神令竹浅奈感到有些凉意。
待栅门被打开,众女囚们一涌而出,奔跑向食堂。她们在食堂用具处随手抓起饭托和筷子,又飞奔向打饭窗口,拍着弯曲的队伍,依次领取早餐。
“又是煮白菜加糙米饭,吃得都瘦成皮包骨了!”拍着队的卷发望着厨窗口的饭菜,垂头丧气地嘟囔着。
“你若真成皮包骨了,那我们早成竹竿了!”卷发身后的苦瓜嫂挖苦着,拍了拍卷发的臀部,“瞧吧!弹得我的手都肿了。”
众女囚们哄然大笑。
竹浅奈不解地看着她们,默不作声。她尚不明白,身处这种境地,为何囚徒们还能那么坦然地说着、笑着。毕竟,看守所的囚徒们都等着判决日的到来,人生的前途是不明的。
竹浅奈看到比她小两三岁的女孩子,端着饭碗,和负责发放早餐的厨工争执着。她枯瘦如柴,脸色蜡黄,似乎在哀求厨工多给些分量。厨工怒目横瞪,对她大吼大叫,吓得她踉跄地离开。
待竹浅奈领到早餐后,她终确定,那个女孩子并非贪婪。一小碗糙米饭,放在手掌中即可被握住;被煮得软烂如泥的白菜叶子也只是有两三片,且咸得要命。水一直是大亚国的稀缺品,所以她们领取的一小碗菜汤看着也是刷锅水,上面沾着油粒和杂物,而且两口即可喝光。
竹浅奈家虽然也是粮食匮乏,但她偶尔偷偷上山去打只野兔来给家人改善一番。若一直食用这种饭菜,她担心妹妹会挺不到十五天后。
突然,她身后的餐桌传来几声惊呼,她转身看去,只见四个女囚在疾呼狱警,地上撒着饭托和饭菜。而在餐桌下面,则躺着刚才那个枯瘦的女孩。
那个女孩闭着眼睛,在地上一动不动。
狱警们摸了摸她颈部的动脉,将她匆匆抬了出去。
“死了吗?”竹浅笑小声问旁边的苦瓜嫂。竹浅奈也看着她,等着回答。
“不知道。”苦瓜嫂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嘴里塞着米粒,“但这是常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