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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壮美的荒原 9、10

9、

干完了屋里的活儿她戴上帽子披上大衣,出去了。她奔着马棚去了。

进了马棚她见槽里还有料,那马正在吃呢,它们在悠闲地咀嚼着,品味着。它们旁边的桶里的水,已经冻成了冰坨。

她提着冰桶出来,挑上去了泉子。

泉水离院子有三百多米远。泉水冒着白气,在往南边流着。泉边,都是冰。白天,常有人抽空儿跑过去滑冰。那些人也不嫌冷,玩儿的高兴了,竟然还坐在冰上哈哈大笑。那就像是他们的乐园。

那天在打水的时候,金玲跟她说,她很怕这片冰化了,这冰一化,她就没地方玩儿了。在说的时候,她一副惆怅的样子。这事儿在她心中,好像很重要。

泉口的周围,结满了冰包,在这上边走,稍不留神,就是一个跟头。放下桶她站在这儿看了一会儿后,去马棚拿了根钢钎来。

她开始镩冰。

清完了泉口,她观察了一下泉口的周围,她想扩大水流的面积,以便供那些动物们用,这样还可以减少泉口的污染。她想从远处往回干。要是从泉口往远处清,那水会跟着她走的。

她顺着水流往下走了二十多米后停住,背对着泉口,镩了起来。

她的脸,额头,都在冒热气。她摘下帽子扔到了一边,接着又脱下大衣,也扔到了一边。

在她干的正起劲儿的时候,一声“我来吧”吓了她一跳。贺援朝在她身后放下铁锹,伸手抓住了钢钎。

她见是他,松了手。

到底是男同志,钢钎在他手里,就像拿木棍儿似的。他在前边镩,她跟着他用脚往一边踢,他俩面对面干着。

靠着水边他们留下了一条儿冰在挡着水,得到最后才能镩开它。

一会儿的工夫,贺援朝就干到泉口了。车远航笑着说:“大力士!甘拜下风。”

贺援朝笑着:“小菜一碟。要不然……为啥谁家一生个小子,就乐得直蹦高啊……”

车远航:“啧啧,还喘上了,不就是个臭小子吗!”

贺援朝瞅瞅她,笑了。“你不是都甘拜下风了吗,这咋又不服了?”

他俩都笑了。

他俩又回过头来,一个镩,一个拿着锹往外撮,清掉了挡水的那一条冰。河道被他们加长了,也加宽了,现在看上去顺畅多了。

不想让野猪再到泉口喝水了,他俩用大块儿的冰把泉口给垒了起来,只在靠南面的冰墙底下,留了淌水的洞。

在他俩垒到约一尺多高时,贺援朝用拳头击了一下粘在水面的冰上的水瓢,他拿起它,往垒好的冰墙上浇水。

浇完冰墙,他想往桶里舀水。

见桶里还有冰,他放下瓢,把桶横放在地上,转着圈儿磕了磕,然后拿起桶,使劲一甩。

桶里那冰,被他抛向了远处。他又用同样的方式,清理了那只桶,然后开始往桶里舀水。

她在看着他的这一系列的动作。他还真像个男子汉……

她把他装满水的桶,往外提了一下。当把另一只桶舀满后,他捡起地上的扁担,挑上就走了。

车远航见他走了,她拿起钢钎跟铁锹,捡起帽子和大衣,在后面紧跟了几步。

他回头看看,放慢了脚步。

“你咋像跑一样!”正在像跑一样地赶路的车远航,埋怨他。

“我咋像大人领个小孩儿似的。”他说。

“你说谁呢?咋打比方!”

贺援朝笑。“你喜欢哪匹马?”他问已经赶了上来的车远航。

“都喜欢。”她说。

“这两匹马真好,既高大又健壮。你看那毛皮,油光光的,像缎子一样。头头儿们对咱们还真是不错。你会骑马吗?”说着他问。

“不会。”她说。

“学学吧。这儿交通这么不方便,雪一化,根本就没路。只有靠马了。”他说。

来到马棚跟前,贺援朝放下水进去把马牵了出来,把它们拴在了小树上,又把桶提到了马跟前。它们喝了起来。

车远航站在旁边,在看着他干。

贺援朝见马喝得那么香甜,他笑了,他转向她,伸手要她手里的东西。她把右手攥着的铁锹和钢钎,都递给了他。

他接过来把铁锹立在门口,拿着钢钎进去了。他开始清理马粪。

过了一会儿,车远航伸头看看,她见他就要镩完了,她把帽子和大衣挂在马棚外边的树杈上,拿上锹进去往外撮了起来。

打扫完马棚,他们把工具拿到棚里边的墙角放好,往外走来。贺援朝走在前边。

出了门,他瞅瞅马。

见马已经喝饱了,它们正在悠闲地四处张望着。他们把桶提了进去,随后把马牵了进去。贺援朝又给它们添了点儿料。

弄完两个人出来站着歇了一会儿。

贺援朝瞅瞅车远航,车远航冲他笑笑。贺援朝问:“你怕不怕它?”问时他的眼睛往棚里扫了一下。

她笑了。她觉得不怎么好回答。那驴高马大的东西,又不会说话,谁知到它是啥性子。

“如果你对它熟悉了,就不怕了。渐渐地你还会对它产生感情的,这两匹马真的很不错。”贺援朝说。

她点点头。

他瞅瞅她,进去牵出一匹马来,给它备上了鞍子。弄好后,他牵着它把门关上插好跟她说:“走,到东边去。你学学。”说着就牵着它走了,他也没问问她同不同意。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赶紧穿好大衣戴上帽子跟着他走了。他们走到东边稍远点儿的地方,停了下来,“你上吧,我扶着你。”他说。

她撩起大衣的下摆,抓住马鞍,左脚蹬上蹬子,一使劲儿上去了。坐在上边,她往下看着说:“哟……,这么高啊。”

“习惯就好了。”他牵着马,慢慢儿遛着。

“现在看还高不高了?”走了一段儿后,他转过身抬起头瞅着她问。

“还高。”她说。

“先这样遛,等适应了以后,你自己就敢跑了。别着急,慢慢儿来。”他说。

“要是让马跑起来,是不是得用鞭子打它一下?”她问。

“用缰绳打它一下,或者用两脚磕一下蹬子,都行。”他说。

她小心地骑在马上,遛了一阵儿就下来往回走了。

第二天的清早,是贺援朝先起来的。

他在往马棚走的时候,转头往女宿舍这边看了看,他刚要转回头时,见她出来了。他并没约她。

他停住脚步等她。她冲着他跑了过去。

为了节省时间,他俩分工,车远航牵着马去饮,顺便把水也挑了回来。贺援朝给它们打扫卫生。干完活儿他们又像头天那样,遛了一阵儿。

这次,是她自己牵着缰绳。

是他在她后边,护着她上的马。他们只玩儿了一会儿,因为吃完饭还得干活儿去。

第三天的早上,两个人同时走出了宿舍,又像第二天一样遛着。这次,她和前两次不同,是她自己牵马自己上来的。

这次是趁他没注意时,她自己一下子就上来了。她已经不怎么怕它了。

他们在遛的时候,江川从他们身后走了过来。“这……,嘿嘿……,这哪辈子能学会!你坐好啦啊,抓住缰绳,咱们按新课程表教学。”

他的手先在马的胯上抚摸了几下,然后稍加了点儿力,拍了它一下。“跑!”

马立刻奔跑了起来。

车远航迅速抓紧缰绳,改变坐姿。

她不但没怕,反而一阵狂喜。她非常喜欢这种剧烈野性的运动。她喜欢这种强烈的刺激。

江川这一手把贺援朝吓得目瞪口呆,他无奈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暗自庆幸她没掉下来。“你怎么开这样的玩笑?天寒地冻的,摔坏她呢!”贺援朝责怪江川。

这是他第一次跟江川……用责怪的口吻说话。

江川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他:“你那是什么教法,那是教那种娇滴滴的小姐的办法。她呀?不用。那是块儿做男人的料儿,你把她当成小姐了。她比男的都野,你都不如她,你就没看出来?……”

他说话的时侯,目光一直在跟着车远航。

马跑了一段儿后,她勒住缰绳,马慢了下来,她想返回来,却不知道该做,她不知所措地把马的缰绳朝一侧拉了一下,那马竟然转身回来了。

这回她胆子大了起来。

她用缰绳打了它一下,马又跑了起来,一直跑到他俩跟前才渐渐停了下来。

她要下来了,贺援朝赶紧走到跟前,伸着胳膊护着,生怕她摔着。

她站稳后,江川过来递给她一根儿漂亮的马鞭,她接过来仔细看着。

江川告诉她:“这是贺援朝编的。这牛皮是砖厂那儿的一个老皮匠送给他的。”接着他笑着说:“要是用它抽人,那不是一般的疼。要是沾湿了抽,那就更疼。你可千万别用它抽人。”

贺援朝:“在高师的指引下,你已经学会了,那就送给你吧。”

江川瞅瞅贺援朝。

车远航端详着鞭子,自言自语似的:“你说它抽人疼……?不能用它抽人……?不一定。那要看那个人该不该抽。如果该抽,我不会让它闲着……”说着她抬头看看他俩。

听了她这话,他俩互相看看。她这话说得……让他俩感到有些意外。

她见他俩那个样儿,笑了。说:“我只不过是说着玩儿的,干嘛当真。瞅瞅你们那表情。”接着她又说:“谢谢两位师傅啦。说实话,我做梦都没想到我能在这儿学会骑马。对我来说,这是一个意外的收获。我真的很感谢你俩。”她在看着他俩说。

她的目光和她的言语,都很真诚。

这时贺援朝用很欣赏的目光,看江川。

“你看啥?”江川问。

“看你本事大。”贺援朝说。

“兄弟夸奖了。”江川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转向车远航笑着对她说:“以后就管我俩叫师傅吧,我们也不跟你客气啦。”

“可以。”她答应了。

“不用再巩固一下了?”江川问。

“要。要。”说着她上了马,她的手脚十分麻利。

她大着胆子跑了起来。

这一次,马在飞一样奔驰着。

这是一匹青春年少的骏马,也正是喜欢撒欢儿的时候。这马这会儿像是遇到了知音,它撒着欢儿地飞跑,狂奔。马和她配合默契,就好像心息相通似的,都高兴极了。

在马跑得正来劲儿的时候,她见跑得太远了,不得不转了回来。不能把时间耗在这不务正业上,该干的和不该干的,她都清楚。

江川看着她往回飞奔的样子,心里想,这个恶妮子,给她按个翅膀,她就能飞起来。

贺援朝的心里也在想,她胆子可真是够大的,给她个支点,她就敢撬地球。他的心,一阵狂跳,他好喜欢她。

马蹿过他们身边几十米远之后,才渐渐放慢脚步转过身跑回来。在距他们几米远的时候,她笑着又给了他们一个意外,她来了个俏的,在马还小跑儿着的时候,她左手扶着马鞍,右手在松开缰绳的同时,把右腿从前边转了过来,蹭的一下子,跳了下来。

他俩惊得……瞪着眼睛看着她。

就在她跳下来的那一瞬间,她的脚落地后弹了一下,她兴奋地顺势蹦了起来。

见她没摔着,他俩都松了口气。

她在地上跳着,还伸着两只胳膊忘情地喊着:“咳——!我出徒了!这回真的出徒了!我找着窍门儿了!……”

他俩看看她,又互相看看。

马继续跑了几步后渐渐变成了走,它回过头,来到她的跟前,兴奋地用头拱她。

她双手使劲搓着马的脑袋,那马头使劲蹭她,马跟她疯了起来。她俩都处在兴奋状态,她也用头顶它。

她跟它一块儿撒着欢儿。

闹了一会儿她突然停住了,她忽然想起,在他俩跟前,不该这么疯。这不是自己家的院子里,这行为太幼稚了,这哪儿还像个干部。

她发现自己失态了。

为了工作,她觉着她必须得在他们的面前,时时刻刻都拉着架子。因为她年龄比他俩小,文化程度没他们高,甚至个子也没他们高。

平时在瞅他们的时候,她还老得稍稍抬起点儿眼皮。她实在是怕他们在背后捉弄她。她不得不处处加小心,不敢有丝毫懈怠。刚才,她极度的兴奋,竟然那么忘情。她好后悔。

停住闹后,她转过头装的若无其事地跟他俩说:“这马真好。这马鬃也该剪剪了,把它剪得像小平头那样,就精神了……”

在她说话时,江川跟贺援朝小声说:“哎,你看,又开装了……”

贺援朝笑了。他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俩觉得,刚才的那个流露真情的女孩子,才是她。她不知道,他俩喜欢的就是这个真实。他们俩心里清楚,她那架子是硬端的,是故意给他俩看的,她是在防着他俩。

她松开马鬃看看手表说:“该回去了。”

不管她怎么掩饰,她的眼睛里,还是流露出了掩盖不住的兴奋和满足。这收获也实在太大了,她真是高兴死了,她还想使劲蹦两下。

贺援朝笑着伸手要接缰绳,她没给。她说:“自己来吧,已经出徒啦,就不能再劳驾师傅了。这教会骑马,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江川:“真的承认我们是师傅啦?”

她笑了。

他们往回走去。

三个人都在为今天的这个收获感到高兴,贺援朝称赞江川:“你这小子真够厉害的。这一巴掌,成果竟然这么显著。”

“彼此彼此。”江川笑着说。

车远航:“行了。你们两个的本事我都看着了,谁也别谦虚了。各有千秋,各有千秋。你们两个以后别耍我就行。”

江川:“嘿嘿,耍你?你满肚子都是心眼儿,谁能耍了你!跟个恶婆子似的。谁有你厉害,刚会走路就能飞。”

“哎——,你说啥呢?你那叫夸吗?”车远航盯着江川说。

江川笑了。他在心里骂她:“真不是个东西!一点儿亏儿都不吃。”

“这两个冤家。”贺援朝说着看看天。“这天好像要下雪,阴的这么厉害。”听他这么说,他们两个也跟着看看天。

车远航:“今天咱们早点儿走,再加上午休时间,多跑一趟。”

10、

转天的黎明时分,真的下雪了。

这雪片,大的出奇,真就像鹅毛。从帐篷的小窗户往外看去,那缓缓飘动着的雪花,就像是无数个小仙女身着白纱裙,飘飘洒洒,来到了人间。

天地间,已是浑然一片。

金玲和车远航俩从外边进来了,她俩一边在跺脚上的雪,一边在扑拉着身上的雪。“真怪,下雪的时候反而不冷。”金玲说。接着她又说:“外边的空气真新鲜。”

被窝儿里的管伟听了她的话,闭着眼睛自言自语地说:“小破崽儿,知道个啥,还空气新鲜……”她说着往被窝儿里缩了缩,准备继续睡。

金玲走到她头上。“给我起来!把你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叫她把管伟吓了一跳。管伟笑了,她拽拽被子蒙上了头。

金玲:“先给你记个账……”她刚要离开,寻思寻思,把手伸进了管伟的被窝儿。

“好凉啊!”管伟大喊。

金玲:“这就是你胡说应得的下场!七点多了,起来扫雪去!你是干部队伍里的人,应该带个头!”接着她搓搓手独自嘟囔着说:“这破天,好不容易清出来的道儿,又给盖上了。”

人们都被喊醒了,但谁也不想起来。

外边传来了王亮他们的声音,他们清雪清到这边来了。王亮怕雪压塌帐篷,冲着屋里喊:“我们进去几个帮帮吧。”

屋里的车远航喊金玲:“来,咱俩在屋里配合他们。”说着她和金玲拿起铁锹,开始往下推棚上的雪。

见那些人耍赖不起来,车远航举着锹说:“告诉你们,锹可是没长眼,滑下来砍着你们,不算工伤。因为你们是在被窝儿里。”

外边的王亮见屋里只有两个人在干,他又冲着屋里喊:“进去几个帮帮吧……”

车远航故意说:“来吧。”

岳月一下子坐起来了,“敢!”她的声很大。

管伟爬了起来,快速地穿上了衣服,她站在地上一边系裤子一边喊:“瞎咋呼啥!一边待着去!姑奶奶我一个顶俩!”

金玲:“狗屁!你吃一个顶俩吧……”

管伟:“小崽子!”

金玲用锹把偷偷地捅了她屁股两下。

管伟:“小崽子!”

金玲:“就是因为你说话不文明,我才惩罚你的!”

叫她把管伟给气笑了。

屋里外边,一起干,不大一会儿,就清完了。

人们是顶着雪去吃的早饭。饭后很多人都选择了继续睡觉。

起初人们挺欢迎这场雪的,觉得这是个天赐的休息的理由。可时间一久了,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就开始腻了。哪有那么多的觉整天的睡。躺得时间长了,反而累。不想睡了,又没处可去,所有的宿舍里,都不约而同地东一堆西一撮儿地打起了扑克。

想玩儿的人多,扑克少,抢不上的,就在一边围着看,他们还时不时的大呼小叫地给参谋参谋。

等雪下到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实在是没觉可睡,打扑克也打够了的的金玲,拿着炉钩子站在炉子跟前,扯着嗓子唱了起来:“你看那高山顶上白云间……”

外边非常安静,金玲的歌声显得格外的嘹亮,寂寞的人们都在听着,当她唱到“双枪震撼”的时候,几个宿舍的人,突然一齐扯着嗓子和了起来:“震撼华蓥山!”

他们和得非常有气势,并且戛然而止。

只听所有的男青年们,都在喊着鼓掌,为金玲也为他们自己,喝彩。

正在打扑克的管伟,一边看着手里的牌一边说:“嘿嘿,这心倒是够齐的。给这小崽子捧臭脚的……还真是不少呢……”

金玲悄悄走到她跟前,揪住她的耳朵说:“再……说一遍!”

管伟瞅瞅她:“快放手老妹,姐都快赢了,姐赢了给你买糖吃。”

金玲歪着脖儿瞅着她的脸问:“真的吗?”

打扑克的人在等着管伟出牌,她们着急地说:“真的。”“真的。”

金玲笑嘻嘻地瞅瞅她们,松了手。

她想出去串门子。

寻思寻思她放弃了这个念头。人家男宿舍里肯定有人在被窝儿里睡觉呢,不大方便。

实在是太无聊了,她东瞅瞅西看看,溜达到小窗户跟前停住了。她盯着外边的雪花,唱了起来:“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尽管都感到很无聊,但人们还是闹到了很晚才睡。

半夜时,车远航在睡梦中听到外边有动静,好像有人在清雪。一定是董师傅……,她立马醒了过来。担心帐篷被压塌,她拿着电筒裹上大衣就出来了。

董师傅正在往柴垛那边清呢。巩利民从他的门口快干到锅炉跟前了。江川从西边直直地冲着食堂干过来了。

在那边,贺援朝王亮他们差不多有七八个人,都在挨着排儿地划拉帐棚上的雪呢,也快赶过来了。

有人在用电筒晃着,光束照到了车远航的身上。

快清到食堂跟前的江川,见她穿着秋裤裹着大衣,冲着她说:“你回去!你在不方便。”

我在咋不方便了……?她扫了他一眼后,边寻思着边仰头瞅瞅天。

空中在飘洒着零星的雪花,看样子是要停了。

她回屋穿上棉裤拿上铁锹出来了。

她把女宿舍的门口和江川的那条小路给对接上了。

他们很快就把每个宿舍到食堂和厕所的路,都打通了。接下来他们一块儿用杨木杆划拉这边帐篷上的雪。

清晨管伟她们出去了,见那路条条都清出来了,回来后她们嚷嚷着说:“哎……,还以为得蹚雪呢……”

车远航告诉她们是半夜干的。

听说是半夜干的,管伟说:“我咋一点儿都没听见呢?”

车远航说:“他们手脚挺轻的,不想惊动你们。”

金玲:“听着你也不会起来。”

她已经穿好衣服了,正坐在铺边准备穿鞋。这儿也没什么新闻,听说雪不下了,路也清出来了,她想去看看。

管伟这回没反驳,她悄悄过来想把凉手伸进她的脖子里,没想到被金玲给看穿了,她拎着鞋大声地喊了起来:“你敢!”

管伟假装不明白:“这孩子一大早晨……跟谁使厉害呢……”

金玲见她停住了,她一边穿鞋一边说:“真会装……”

系好鞋带,她出去了。

江川正在欣赏雪景呢。金玲跑到他跟前说:“真好哇。”

江川冲她笑笑。不知怎么,那袅袅的炊烟,那清爽的寒气,江川怎么都看不够,也闻不够。

金玲冲着男宿舍大喊了起来:“各位大哥们,雪停啦,快出来堆雪人呀!”

听说雪停了,早就睡够了觉却不得不还趴在被窝儿里的人们,陆续跑了出来,有的打起了雪仗,有的“嗷嗷”地喊着在雪地上打起了滚儿。

看着这么厚的雪,可把张志远给乐坏了,他扯上小不点儿去了马棚。

清完马粪饮过马,他用指甲刀剪下了一小绺儿马尾,跑回了宿舍。他俩在两块儿不足一米长约三十厘米宽的板皮上,用马尾钉上了套儿。

当他们拿着钉好套儿的板皮走到院子中间的时候,张志远端着板子停住了。

小不点儿不知他要干啥,也跟着停住了。这时他见张志远大声说道:“请大家张好嘴,等着闻鸟肉……”

小不点儿听了,憋不住笑,他自言自语地:“说的啥破玩意儿,还张着嘴闻,那鼻子是干啥的……”

他正说着呢,那张志远又开始了,他假装一本正经并神气活现地用播音员的腔调儿说:“男……同志们,女……同志们,亲爱的……同……胞们,你们吃过鸟肉吗?如果你们没吃过的话呀,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们,什么味儿最香……什么味儿就是它。闻一闻都能香倒一大片。”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吃不着,会馋倒一大片。”又比划了一下后,他改变了说话的语调儿。“你们呐……,就想象去吧……”

说完,他满脸挂着笑往泉边走去。

小不点儿端着块儿板子,像个尾巴似的跟在了他的后边,手里还拿着块儿馒头。好奇的人,也三三两两地跟在了后边。

张志远回头一看跟来这么多人,他停住往回赶他们:“回去!回去!来的人多了,那鸟就不来了。我套不着鸟肉,让大家吃你们的肉啊!啊……?”

“喂——!告诉你啊张志远,必须给我留一只大的。按我这胃口……

咋也得半斤上下……”王亮双手插着腰站在院子中间,笑着跟他喊。

院儿里的人们听了王亮的话,一阵哄笑。

有人说:“给他套只乌鸦,那玩意儿大……”

江川两手插在大衣兜里,在看人们堆雪人。听了张志远刚才的那一通演讲,他憋不住笑。盯着他走远的背影,他咂吧起了他那话,他觉得他挺有趣儿的。寻思寻思,他自言自语:“这小子真能逗,还香倒一大片……”

金玲拎着把铁锹扯着贺援朝,往泉边的路这儿走来,在院子边她停住了,她把锹往贺援朝的前边一杵说:“队长,就在这儿……”

贺援朝问:“你想堆个什么样的雪人?”

金玲笑嘻嘻地使着坏儿说:“在这儿堆个大点儿的野猪,熊瞎子也行,吓吓她们。”两人商量了一下,说好要堆一头直立着的野猪。

贺援朝有的是力气,他跟金玲俩嘻嘻哈哈地忙乎了一阵子后,那野猪便成形了。他把这头野猪给堆得又大又高,壮的跟肥牛似的。

“这头野猪未免太肥了吧。”贺援朝端详着它说。

“壮点儿结识,挺得时间长。”金玲说。

“这头野猪……,我怎么看……,它都起不到吓人的作用。”贺援朝打量着它说。

金玲:“那得晚上看。你知道吗,晚上看啥都吓人。”说着她笑了。

她一副心怀鬼胎的样子,冲着院子里也在堆雪人的管伟可着嗓子喊了起来:“管姐呀——,队长说,这就是你们那天看着的黑老婆儿。他说了,再堆一个大的,吓死你们!吓得你们天天尿炕。”

听她这么说,贺援朝笑了。

院子里的人听了起哄:“嗷——,那是贺援朝说的吗?……”他们都知道,那不是贺援朝的话。

院子里这阵儿闹哄哄的,没几个闲着的。靠钟新华她们那边,吴春辉正在用铁锹扬雪玩儿,他边扬还边喊着:“天女散花……”他故意往有人的地方甩。

雪撒在了钟新华的脖子里了,她使劲地划拉两下后,攥了个雪团儿朝着他打了过去,那雪团儿正好砸在了吴春辉的脸上。他的鼻子一酸,眼泪下来了。他赶紧扔下锹按住了鼻子。跟前的人见了,哈哈大笑。有人起哄喊:“快看呀——!可不得了啦!天女被人间的孙二娘给打哭啦……”

众人听了,一阵哄。

“哦……,外边好热闹。”蔡国良帮着食堂洗完土豆后,搓着还不太干的手,从食堂走了出来。

他走到正在笑的江川的身边,停住了,看他们闹。

看着看着,他唠叨起来:“我来他们都不让。说千万别去,那儿不好。他们还帮我编了不少借口,幸亏没听他们的。你看,这儿多有生气呀,真热闹。这儿就像一个孩子多的人家在过日子,我觉得这日子过得挺快乐的。嗯……,来对了,来对了……”

他一边唠叨着,一边在四处张望。看那个样子,就好像他的两只眼睛忙得都不够用了似的,眼前的热闹又有趣儿的场景,在深深地吸引着他。

江川的两眼在扫着院子说:“他们是不是还跟你说,这儿还是劳改队?”

蔡国良笑了:“据我观察,这里人才济济。”

江川:“你说的人才,不是反话吧?”

蔡国良:“老实话说,这些人在我眼里,个个都是未来的栋梁之才,国之精华。把这些人推出来……,那可真是有眼不识金香玉……”

“我看你应该去搞组织人事工作,让你去选拔干部。在这儿先屈的……是你的才。”江川说完,往贺援朝的雪人儿那儿走去。

他两手插在大衣兜里,慢悠悠地往那儿晃着,边走边端详人们堆得雪人。当走到贺援朝他们跟前时,他蹲下使劲拍起了雪人的腰。这雪人已经叫他俩给拍瓷实了,他没拍动。

他站了起来,仔细端详端详它后,拿起铁锹,就给往下砍雪。

金玲看他给往下砍,急了,跟他喊:“你要干啥!”那是她好不容易才拍实的。

江川就跟没听见她的话似的,边修理嘴里边叨咕着:“腰得细点儿……,野猪嘛,它苗条,这个嘴……,嘴应该细长,得把它的特征表现出来,艺术品吗,首先你得……”

金玲抓住他的锹说:“人家这是家养的老母猪……”她是想让这雪人挺得时间长点儿,怕他再动,她编了个理由说。

“哈哈哈……”江川跟贺援朝俩笑。

笑完江川说:“要是那样的话,那这……细了。”

金玲:“正好正好。”她警惕地盯着他。好不容易才拍结实的,她不想叫别人再动它。“要不我再帮你堆一个瘦的?”

江川把锹递给她说:“那就算了吧。物以稀为贵,还是叫它独领风骚吧……”后来他告诉她,要想挺得时间长的话,它的身上还可以泼点儿水……

江川走后,蔡国良站在原地琢磨起了他的话,叫我去搞组织?那不成笑话了。啥组织里要我这个有海外关系的人。你们不歧视我……就谢天谢地了……,他边寻思,边瞅瞅天,瞅瞅地,又看看玩儿的人们。

“哎——!已经套住一只了!”站在一边看张志远套鸟儿的人喊。

“你喊啥!那几只刚要过来吃,叫你一喊都吓跑了。讨厌!去,去。不就是馋这口肉吗?回屋等着去!保证给你两只鸟爪子啃。”张志远一边抓住套住的鸟儿,一边不耐烦地大声嚷嚷。

小不点儿见套住了,惊喜地蹿到张志远的跟前来帮他。

“张志远这小子,真可笑,他倒是不小气,‘给你两只鸟爪子啃’,那鸟爪子,哈哈,要是近视眼都看不着。哈哈……”看热闹的人笑他。

张志远跪在雪地上,小心地解开套住鸟儿的套儿,嘟囔着说:“嫌鸟儿爪子小……?哼!照这速度,你们连鸟儿的脚趾头……都啃不上了……”说话时,他仔细瞅瞅鸟儿。

那鸟儿的小眼睛,正在眨巴眨巴地瞅着他呢。它的小命,就攥在他的手心里。那鸟儿的小肚子,在温暖着他的手,他们彼此瞅着瞅着,他心软了,他轻轻地抚摸着刚才套过的它的腿,有些心疼地跟它说:“勒疼了吧?”他又轻轻地抚摸了两下它的小脑袋。“饿了才过来的是吧?”

他捏起馒头渣,递到它嘴边。它眨巴着眼儿瞅了他好一会儿,开始吃他手里的馒头渣。那一小块儿都吃完了,他又给它捏了一点儿。

吃完这些,他俩又互相对视起来。

看了它一会儿,他张开手掌,把它给放了。

他决定不再套鸟儿了。

他起身拎着板子,回去了。

小不点儿见他连声都不吭就走了,怪扫兴的,他把两手抄进袖筒里,独自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那些在一边看热闹的人见张志远走了,都感到莫名其妙的,他们在七嘴八舌地咋唬着。

小不点儿觉得怪没意思的,他溜溜达达地来到了金玲他们这儿,端详起了他们的猪。

张志远走进食堂,把板子用斧子劈了,放进了炉子里。

他瞅着炉子里“噼噼啪啪”地在着着的火苗子,独自嘟囔着:“太不忍心了……”

车远航站在炉子旁的饭桌跟前,在擦土豆丝儿。她瞅了两眼正在嘟囔的张志远,他在说啥呢?

早晨这顿菜是土豆汤。他们就要没菜了,车远航已经和管理员商量好了,准备申请调点儿黄豆来,生点儿豆芽。董师傅晚上打更,食堂里的炉子昼夜烧着,豆芽完全可以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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