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阎雪风始终没有说话,似乎根本不打算辩解。
萧道成随即唤道:“冯征!”
“末将在!”
“你负责处理现场,参与械斗者,死者安葬,伤者送医,差人监管,其余全部押赴军牢,听候发落!”
“得令!”
“魁英!”
“末将在!”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将领跨前躬身领命,他是萧道成的亲兵护卫队长。
“你负责统计今日在场人员,逐一笔录,交予我,与典签王大人共同审阅!”
几息的功夫,混乱的现场很快就有序起来,阎雪风不禁暗自佩服萧道成处事果决。
而后,萧道成又安慰了陈举几句,叫他先行回营,等候调查结果。
阎雪风却被六名护卫押解着,跟随萧道成去了军帐。
陈举看着这一幕,不禁心生狐疑:“这嫌犯不押入军牢,却是要送往何处?”迫于身份悬殊,陈举也未敢多问。
阎雪风随即被押到萧道成军帐内。
萧道成屏退左右,只命四名亲兵守在帐外,告知非经通报,任何人不得入账。这才连忙去帮阎雪风解开绳索,边解边说道:“兄弟,委屈你了!陈举是家父生前的老将,虽然没什么建树,却还算忠心。以兄弟之胸襟,当能体会萧某的难处!”
阎雪风微微一笑,揉了揉捆得有些发麻的手腕,说道:“萧兄不必解释,如果这点肚量都没有,有何颜面跟你称兄道弟!”
萧道成呼了一声好,满脸堆笑的说道:“兄弟请坐!”
阎雪风也不推辞,在酒案前与萧道成相对而坐,正待告知萧道成事情的原委,却被萧道成摆摆手阻止道:“兄弟,你不必细说。不瞒你说,萧某在瞭望台上都看见了!”
这一点,阎雪风倒是始料未及,不觉有些疑惑,萧道成身为一军主将,看到属下聚众械斗,却不来阻止,是何道理。
不过,阎雪风对萧道成又多了几分不一样的认知。此人真性相见,并非玩弄心机之辈,在权术当道的时代,不免给人一种别样的清新之感。
“萧兄都看见了?那为何不来阻止?”阎雪风漫不经心的问道,他还是想听听萧道成如何回答。
萧道成面沉如水,缓缓斟满两樽酒,递了一樽给阎雪风,自取了一樽,笑着说道:“兄弟且满饮此杯,再听萧某细说不迟。”
阎雪风也不磨叽,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萧道成微笑着看阎雪风饮完,自己方才一干而尽,随即哈哈大笑。
阎雪风这下倒是有些懵了,确实不知萧道成唱的是哪一出。
“兄弟真乃当世第一耿直好汉,如此胸襟,着实令为兄汗颜!”
“萧兄不必卖关子,我这人,说好听叫直率,说直接点就是个粗人,不喜欢绕弯子!”
萧道成点点头,缓缓说道:“刚才这一杯酒,是萧某向兄弟赔罪的!”
“萧兄何罪之有?”
萧道成思忖片刻后,缓缓说道:“我本来是想好好见识一下你的实力,不料陈虎那厮骄纵惯了,受不得刺激,诸多阴损,要置你于死地,被你一脚踢死也是自作自受,只是因此连累了兄弟要吃些苦头。军营里械斗,本不足为奇。若是其他普通军士,死便死了,偏偏他又是老将陈举的心肝宝贝,面上还是得作作样子,免得孳生事端。”
阎雪风点点头说道:“我自己惹下的事,不会让兄长为难,依据你们的军法处置便是!”
萧道成立即摆手说道:“哎,兄弟说的哪里话。若要论过失,萧某该当首罪。你的做法,就算论到圣上面前,也无可厚非。只是……”
见萧道成欲言又止,阎雪风直截了当的说道:“小弟这条命,全仗萧兄不弃,才能在战场上侥幸捡回。兄长不必犯难,尽管吩咐,就算砍了这颗头去,小弟眨一下眼,便算不得好汉!”
萧道成猛拍大腿,大呼一声好,随即斟满两樽酒,兴奋的说道:“如此豪气,直贯九霄!兄弟,请满饮此杯!”
放下酒樽,萧道成仍是意犹未尽,抹去唇角酒水,笑着说道:“为兄下令彻查此事,无非是顾及陈举的脸面,毕竟他以后还得带兵打仗。同时,也是为兄弟着想,你初来咋到,立足未稳。虽然刺史大人十分器重你,但不宜锋芒过甚,于今后的发展不利。”
阎雪风点点头,也觉得十分在理,不禁暗暗佩服,那时候的人,处世之道堪称滴水不漏。
萧道成沉吟片刻后,接着说道:“不是萧某狭隘,我是经过长久的观察得出的看法。刺史大人此人,虽为一方枭雄,但生性多疑,而且乐于偏安,并非成大事之主。如若为兄过于袒护,必招致不必要之疑窦,彼此之间难免隔阂。他于我有恩,我不想与之徒增不快。”
“兄长真乃性情中人。就冲这一点,小弟敬你一杯!”
放下酒樽,阎雪风长呼一口气,顿觉舒爽,望着萧道成,慨然说道:“萧兄接下来如何安排,小弟任凭差遣!”
萧道成顿觉欣慰,扶着阎雪风的肩低声说道:“兄弟,依照现有军法,聚众械斗者,不管有理无理,都是要吃军棍的,轻则二十,重则两百,能挨过五十的就算硬汉了。”
阎雪风憨直一笑,说道:“我可没有聚众啊?你不是都看见了,我就一个人。”
萧道成也笑道:“兄弟,只要参与的人数超过十人,都算。”
阎雪风撇嘴笑道:“行,然后呢?”
萧道成拍拍阎雪风的肩,谑笑道:“这个你放心,行刑的人我自会安排,怎么配合,不用我说吧?”
阎雪风不禁窃笑,低声说道:“行,我就叫得惨烈一些,然后在床上趟个十天半月。”
萧道成立即摆手道:“那可不行,战势危急,我还指望你冲锋陷阵呢!雍州城被围,我们又腹背受敌,如若半月内打不退拓跋焘的主力,只怕刘宋王朝就要改姓了!”
阎雪风撇嘴说道:“这么惨!那我意思一下就行。”
萧道成点点头,继续说道:“还有,刺史大人那边,你要服个软。他是一军统帅,总不能让军士们说闲话吧。”
阎雪风点头应允,问道:“还有要交代的吗?”
萧道成思忖片刻,说道:“陈军副那里,能避就避,就当可怜一个晚年丧子的老头吧,尽量不要跟他碰面,万一碰到了,尽量避免冲突。”
阎雪风撇了撇嘴,谑笑道:“万一他拔剑就杀呢?”
萧道成猛拍了一下阎雪风的肩,哈哈笑道:“兄弟,你那速度,还跑不过一个老头子吗?”
阎雪风一脸无奈的说道:“萧兄,我这优势是不是用错地方了?”
萧道成斟满两樽酒,率直说道:“少啰嗦,赶紧干了这杯酒,哥哥要捆人了!”
阎雪风摊开手,无奈道:“得,你可欠我个大人情!”
萧道成扔下酒樽,谑笑道:“成,等击退了拓跋焘,我去给你寻一个绝世美人!”
阎雪风也是血气方刚的汉子,难免有几分心动,但并未表现出来,只道:“滚!这个不算,先记账!”
说时,萧道成已经将阎雪风反手捆缚,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