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雪风指了指萧道成,收起拳头,继续慵懒的躺倒在毛毡上。
萧道成故弄玄虚的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的说道:“你以为拓跋焘就这样死心了?当然不会!你以为这一万兵马是白送的吗?这正是他设的局!”
阎雪风直起身子,饶有兴致的问道:“哦?你是说,拓跋焘这厮不讲信用,要暗下坑我不成?”
萧道成微微摇头,继续说道:“倒也不算失信,问题就在他对那上万俘虏将士说的那番话。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拓跋焘早有算计,给你埋了一个祸根。你要在南境立足,迟早要升迁,届时就难免有诸多政敌,保不准什么时候,你的大义之举便会传入朝堂,再经过恶意的煽风点火,必然就变成了大逆不道,甚至被误认为是叛国通敌,或是北虏细作,圣上岂会容忍?你的大麻烦就来了!”
阎雪风面色阴沉,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骂道:“狗.日的拓跋焘,没想到竟是此等玩弄伎俩的卑鄙小人,老子当时就该一刀切了他!”
萧道成却抚掌大笑,阎雪风当即骂道:“你他娘的的还笑?快帮老子想个化解之法啊!”
“其实啊,拓跋焘也是求才心切,他是要借南朝之手,将你推到他那边去!拓跋焘对你性情的了解,可谓入骨三分啊!他深知你秉性刚直,绝不会甘受冤屈,必会奋起反抗,事情便会越闹越大,越闹越真,倘若你被下了大狱,我敢断定,拓跋焘一定会派顶级高手设法救你。以你的德性,岂不感恩戴德?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萧道成侃侃而谈,将这迷局暗流逐一揭开。
阎雪风心下一阵狂躁,沉着脸骂道:“真他娘的复杂啊!那老子身边岂不是埋了一颗不定时炸弹?”
萧道成撇嘴笑道:“兄弟,你不是说过,战局如棋局吗?其实啊,政局这片无销烟的战场,才是最繁琐的棋局,一着不慎则满盘皆输啊!有时候,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到死都想不明白,老子倒底哪里出了问题,又是被谁所害!”
念及此,萧道成不禁长吁一声,想起了他父亲的死,他始终不肯相信,一向心宽体胖的父亲,为何会突然发病,当时他远在军营,赶到府中之时,父亲已经入殓,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成为他平生一大憾事,至今仍耿耿于怀。
阎雪风也不禁长吁一声,微微仰面,心中自有百般纠结,倒也不是畏惧,他是在犹豫,倒底要不要去趟政治这趟浑水,毕竟这是一条不归路啊!
见阎雪风眉头紧锁,萧道成稳定了心神,微微一笑,说道:“兄弟,何苦这般纠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不是还有我萧道成吗?倘若有人要害你,他娘的先得过了老子一关!大不了咱兄弟二人联手,大干一场,起兵自立,老子就不信干不出一番事业!”
阎雪风撇嘴笑道:“嗬,老子堂堂七尺汉子,岂会需要他人庇护?不过,你后面这一句倒像人话,老子喜欢!”
萧道成抚掌笑道:“你他娘的天下第一狂人,老子能庇护你?这兄弟情义不值钱,拿去喂狗!”
哈哈……
两人以茶代酒,再饮一杯,有一句没一句的又聊了半响,阎雪风便要回军营,说住在府里像进了养老院,浑身不自在,不免又被萧道成臭骂一通。
刚行至府门外,一骑快马急奔而来,一名三十出头的军官俯身拜道:“见过萧参军,阎将军!刺史大人有请,差小人来寻阎将军,至府上小酌叙话!”
此人正是萧思话刺史府的府兵护卫队长,名叫展飞,据说出身江湖,擅使流星镖。萧思话派他前来传话,足见对阎雪风的重视。
萧道成略微沉吟,拱手回礼道:“展护卫辛苦了,烦请代我向刺史大人问好!”
展飞点头,拱手回了一礼:“展某定会转达!”
阎雪风眉头微蹙,随即笑道:“刺史大人盛情,阎某不甚荣幸!烦请展护卫带路!”
说毕,阎雪风翻身上马,向萧道成拱手道别:“萧参军,阎某来去仓促,不免失礼!骆圣手托我捎来的伤药,记得按时服用,祝萧参军早已康复!告辞!”
萧道成顿了一下,随即拱手回礼道:“多谢阎将军和骆圣手挂怀,萧某的伤已无大碍,不日即可痊愈,届时一定登门致谢骆圣手的救命之恩!”
阎雪风抱拳回了一礼,随即调转马头说道:“展护卫,烦请带路!”
说时,两人纵马而去。
望着阎雪风离去的背影,萧道成嘴角上扬,撇嘴自语了一句:“嗬,吃了大亏,都开始学着玩心机了!孺子可教也!”
宁蛮府城池广大,阎雪风跟随展飞策马穿过十几条街道,方才到达刺史府。
南北朝时,雍州被分割成两部分。北魏沿革东晋州制,仍置州府于长安,自称雍州;南属刘宋部分,则置州府于雍州蛮城,虽也称雍州,但南人习惯称其为宁蛮府,下辖十九郡三十余县。
刺史府座落于宁蛮府东南侧,虽算不得极尽奢华,却也是方圆百十丈,屋宇数十间,飞檐斗拱无数。
入得府内,只见假山怪石无数,奇花异草、梅兰竹菊点缀其间,清新雅致,曲径幽深。
阎雪风心下暗叹了一句:我草,那时的刺史,无非也就相当于省级地方一把手吧,这府邸竟是这般豪华,现世的官员,就算有钱,也不敢这么嚣张吧!果真是三千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啊!
二人转过一个莲花池,此时正值秋初,花期未过,满池碧绿托粉黛,十分诱人。
阎雪风不觉多看了几眼,忽闻阵阵银铃,循声望去,却见三四妙龄女子在池边围栏嬉戏,投食喂鱼。
当先一女子话声婉转,掩口轻笑:“伶儿快看,那头肥鱼好丑,一直在抢吃!”
说话者应当是主子,身旁三女或为丫奴。
阎雪风举目凝望,只见此女容貌瑰丽,举止优雅,一身绿绸纱裙雕琢出玲珑曲线,如水青丝飘然微漾,发髻繁缛虬结,面若玉瓷,白中透粉。
阎雪风心下暗道:好一幅娇女鱼戏图!
展飞见阎雪风忽而停步,回身说道:“阎将军,大人已在内堂等候多时!”
阎雪风连忙挪步,撇嘴笑道:“这莲花池秀色可餐,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展飞不苟言笑的回了一句:“阎将军稍后再来赏玩也不迟!”
说时,两人快步朝内堂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