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身看去,只见一个满脸胡渣,身形魁梧的青年汉子,懒懒的坐在溪边,神情冷酷,众人都看向他,也懒得抬头看一眼,一副超然物外的孤傲姿态,给人一种极不合群之感。
立时有人呲之以鼻,嘀咕道:“这家伙,一路上没说过一句话,哭丧一般!”
“就是,像吃饱了硫磺一样,一碰就起火!”
阎雪风之前已经注意过此人几次,只觉他脸上有故事,但也未多加在意,此刻听到他说出“喋血战狼”四字,心中顿有共鸣之感。
“兄弟,人生苦短,何苦一人独坐,暗自伤怀!”
青年汉子这才瞥了阎雪风一眼,又埋头望着溪水,半响才吐出一句:“心如死灰,生而无趣,遑论短长!”
哈哈哈……
阎雪风突兀的一阵大笑,众兄弟顿时懵圈,唯独青年汉子面有怒容,冷声说道:“有那么好笑吗?”
阎雪风话锋一转,语速极快,铿然说道:“堂堂七尺男儿,不思进取,却在此长吁短叹,顾影自怜,岂不可笑?既已身在军营,不思杀敌报国,保境安民,却半死不活,满腹愁肠,岂不可笑?如此苟且,何不如自行了断,倒也干脆!老子最见不得男人惺惺作态,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青年男子胸前阵阵起伏,终于抑制不住,蹭的一下跳起来,指着阎雪风大吼:“你们这些士族子弟,仗着出身娇贵,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以为老子不想吗?时局昏昏,蝇营狗苟,如何进取?乌烟瘴气,生灵涂炭,又报的什么国?”
说到此处,青年汉子已是青筋暴突,涨红了脸,忽而面容悲戚,抱头蹲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之态,口中呜咽道:“我枉为男儿,却养不活一家人!打完一仗回乡,爹娘、妻儿尽数饿死,唯独我还苟活于世!啊……”
青年汉子神情极度痛苦,突然仰天一声长啸,嗖的一下又站起身来,猛烈的拍着胸脯,指着阎雪风怒道:“你他娘的告诉老子,我赵广康哪还有脸嬉笑苟活!这样的皇朝,这样的国家,我凭什么要为它卖命,说啊!”
一众兄弟俱都低下了头,偷偷抹泪,甚至有人嘤嘤哭泣,想必类似的苦楚,无一人幸免。
阎雪风的心,突然被什么东西猛的扎了一下,像是迷醉之时被人泼了一瓢冰水,仰头看天,思索良久,长吁了一口气,缓缓走到赵广康身侧,扶着他的肩,沉声说道:“兄弟,你是条真汉子!我阎雪风记住你了!”
赵广康抹了一把脸,冷声说道:“我公然顶撞辱骂队长,你下令处罚我吧,我都认!”
阎雪风撇嘴骂道:“放屁!你看老子就这点心胸吗?还有,老子不是什么士族子弟,孤家寡人一个,四海为家!”
赵广康猛的一怔,眉间掠过一抹喜色,俯身跪拜,郑重说道:“队长,我赵广康以后跟定你了!这条命,你怎么玩都行!”
阎雪风见气氛有些沉闷,便想开玩笑缓和一下,随口说道:“兄弟,我现在叫你跳进这溪流中,你跳不跳啊?”
下一秒,阎雪风的笑声突然僵住,因为赵广康这小子毫不犹豫的一个纵身,真的就跳进了旁边的溪流,溪水瞬间没过膝盖。
阎雪风一脸黑线,随便开个玩笑,赵广康这小子居然当真了,有些无奈的说道:“呃,那啥,兄弟啊,你这也太实诚了吧,这会让我很尴尬啊!”
其他弟兄都笑起来。
赵广康连跨出溪流,躬身抱拳说道:“队长,小人知错了!”
阎雪风摆摆手笑道:“兄弟啊,惟命是从也要看情况吧!还有,命是你自己的,爱怎么玩,那是你的自由。你愿意跟随我,那是阎某的荣幸!记住了,我阎雪风虽然姓阎,但不是阎王爷,除了你自己,没人有资格玩你的命!”
赵广康胸前一阵起伏,看似十分激动,再次俯身拜倒,铿声说道:“队长不仅豪气冲云霄,见识也与这污浊的世道大有不同,真是老天开眼啊!我赵广康此生誓死追随队长,就算你即刻要了这条小命去,兄弟我若吭一声,便是狗娘养的孬种!”
阎雪风趋身扶起赵广康,朗声笑道:“很好!这脾气,跟老子很对味口啊!”
“兄弟,可有什么异于常人的技能啊?”阎雪风随口问道。
赵广康顿了一下,抱拳说道:“回禀队长,小人的射术还算过得去!”
“哦?露一手,让我们开开眼界!”
阎雪风顿时来了兴致,弓弩是那个时代最主要的远程杀伤武器,机动性和杀伤力都可兼顾。阎雪风之前就有个想法,现世的特种部队,狙击手是必须的标配,可这冷兵器时代,单兵远程武器实在太少,而且杀伤力十分有限,操控难度又极大,必须得有神箭手级别的人,才能担当起潜伏狙杀的重任。
赵广康顿了一下,麻利的抽出一支箭,恭声说道:“队长,你出题吧!”
阎雪风顿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在当时,为了考验神射手的射术,往往会提一些刁钻的要求,比如超远程,细微目标,死角发射,快速连发,高速行进发射等等。
阎雪风四处看了看,一时却没找到什么合适的目标,却发现三四百米开外,在溪流边负手而立,专心牧马的刘廷海,随即笑道:“我们小海哥头盔上的红穗子,能看到吧,你把他射下来!”
众人都不禁啊的一声惊呼,距离倒也不算很远,只是目标太小,现在天也快黑了,光线昏暗,而且目标又在队友身上,心理压力很大啊!一旦失手,岂不是要出人命。
赵广康并未犹豫,立即搭弓,阎雪风不痛不痒的补了一句:“兄弟,如果没把握,就算了。你要是把小海哥射死了,我怎么向兄弟们交代?”
一众弟兄也连忙附和道:“是啊,万不可逞能,人命关天啊!”
赵广康面沉如水,未有半分迟疑,搭弓满弦,一气呵成,只听得嗖的破空之声,远处的刘廷海还没反应过来,头上的穗子已经落地,转头大呼一声:“不好!有伏击,弟兄们快撤!”
大家顿时哈哈大笑,刘廷海看着赵广康手中握着一张弓,怒气冲冲的奔过来,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有病啊?队长,这厮违反军纪!”
阎雪风抚掌笑道:“很好!这箭法,只怕整个雍州军也无人出其右啊!可有不服的?可以出来挑战,本队长押注一百两银子!”
众兄弟俱都摇头,似乎都极为佩服!
阎雪风这才笑道:“小海哥,委屈你当了一回活靶子,回营后我赔你一顶帽盔哈。没事了,你继续牧马吧!”
刘廷海挠了挠头,这才明白过来,连忙躬身回道:“卑职遵命!”
阎雪风朗声说道:“行了,咱们的第一支队伍名号就定了,就叫‘喋血战狼’特种突击队!”
众兄弟都忍不住欢呼起来,赵广康也开心的咧嘴笑起来,他已经有五六年没这样笑过了。
赵广康以前是滴酒不沾的,后来却嗜酒如命,多次因违规饮酒吃了军棍,一言不合就与人大打出手,一度从队长降为伍长,最终被撤职,昏昏噩噩又过了两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