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断云完全能想象出二三号大营士兵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震惊与恐惧之情,一夜之间死去一万人,要是一种什么样的怪物才能以这种速度杀人?一万人啊,那不是砧板上待宰的鸡鸭,而是会跑会走有思想和智慧的人,又是怎样一个怪物,才能毫不犹豫地将他们屠戮?
雷夕白继续道:“叶春秋死前警告我们,一号大营的修仙者已经知道那怪物杀人的机制,那便是通过吞噬人的魂魄,同时用人的魂魄壮大自身,因此那怪物杀人的速度才会越来越快。而那怪物一开始只是一个碎片,杀死第一个人之后便寄居在尸体内,可惜我们却用火把那尸体给烧了,这才给那怪物重新复活的机会……”
“在知道这件事之后,我们便不敢再火化尸体,但我们也不能看着三万多人的尸体就那么放在营中,便陆续派人乘着白天回到一号大营,把那些尸体搬出来……”
花断云摇头叹气道:“可怕,可怕……那么你们又为什么要把所有的武器都插在战场边缘呢?”
雷夕白道:“那怪物自从杀光一号营的人后,便平息了下来,它似乎没有远距离移动的能力,现在只能困在一号营内。为了安全起见,我和陈将军便派人把这些武器全部插起来,将一号营单独围住,同时又把整个战场也围住。”
花断云看了一眼这背后无数的长枪长矛,疑惑道:“围住一号营我能理解,无非是不让外面的人误入。可为什么你们还要把自己围起来呢?”
雷夕白冷笑道:“你以为我们是平民百姓吗?我们是军人,服从才是我们唯一的使命。在昊国人看来,我们攻打城市,驱赶百姓,是无恶不作的入侵者,在晋国人眼里,我们又成了保家卫国,开疆僻壤的英雄。但实质上我们只是听从帝王的号令而已,即便我们不愿意杀人,但帝王让我们杀人,我们就一定要杀人。帝王若是不让我们离开银桦城,我们就算全部死在这里也不能离开。围住自己,就是为了防止晋军里有胆小鬼逃跑。当然了,防止不知情的晋军到这里来也是目的之一。”
听到这话,花断云已是万分的震惊。原来在战争中,根本就没有人有选择的权利,不仅是军队,就连这些统领军队的人也不过是那寥寥几人手中的棋子罢了。
花断云心中感叹,口中道:“我明白了,但看你们的样子,似乎还是有不少人逃跑了。”
雷夕白道:“嗯,虽然下了死命令,逃跑者军法处置,可在这种恐怖怪物带来的压力面前,还是有八成的士兵在安插武器的途中偷偷逃跑了。仅靠剩下的一万多士兵,我们足足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完成全部的包围工作。”
花断云道:“在未知面前还能守军法的,都是真正的英雄。虽然你们是入侵者,但我还是要敬佩你们的勇气。”
雷夕白苦笑着道:“可是我们已经再难坚持下去了,自从围住战场后,晋军从后方城市据点派来的粮车都无法再抵达银桦城,我们已经弹尽粮绝,这短短半个月内,一万多士兵已经又死了六成以上。如果再不想办法获得补给,我们恐怕都要死在这里。”
花断云道:“那你们的修仙者呢?修仙者都是能飞行的,有些厉害的还能从空中凝水出来,有他们在,从周围村庄里弄来粮食还是可以的吧。”
雷夕白似乎是被这句话气到了,便满脸不甘道:“那群修仙者也是贪生怕死的,当初是他们答应帮助晋国出兵昊国,现在突然出现这样的事端便一个个弃我们而去。我最近接到飞鸽传书,听说那群修仙者已经换到其他二路军队中,并扩大了那两路军队的人数,这明显是要放弃我们了。”
花断云听罢便道:“你们晋军之间的事我不想多管,但我还想问你们,银桦城内的人现在如何?你们有没有向他们求助过?”
雷夕白只摇摇头:“不知道,城内所有的抵抗从七日前起就停止了,我们自顾不暇,当然也就没心思去攻城。而且我们毕竟是战争双方,就算我们求助,恐怕对方也不会理睬我们。”
听到这话,花断云便皱着眉头思考起来,他抬起头看向远方密布的白色帐篷,只见帐篷挡住了对面的城门,他只能看到漫天的尘土被北风卷起,将天际染成灰色,那种深沉的颜色显得很是不详,仿佛是某种灾难的征兆。
思考了一会儿以后,花断云才对那些晋军将士道:“你们是凡人,无法进入城中查看,可我却有的是法子。那么我先到银桦城内一探,等探明城中情况,我便去你营中找你。”
雷夕白听罢大喜,就握着长枪道:“那就有劳仙师帮忙了!”
花断云却微笑着道:“我帮你是因为我觉得你们这些人勇气可嘉,而且这种怪物是在昊国土地上释放的,我自然要查到底。”
说罢便不再理睬雷夕白,只重新取出扇子,然后整个人已经化作一道黑白相间的影子冲向天空。
花断云从空中接近银桦城时,很快就能从高处看到城内情景。不过令他感觉很不好的是,城市虽然看上去一切正常,但城内却如同外面的沙场一样一片死寂。城楼上无人看守,弓箭手,斥候,都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任由花断云像一只仙鹤似的往城中落去。
少顷,花断云衣袂飘飞间轻轻落在城内主干道上。
他看向周围,只看到一片沉寂的街景。街头的小摊还摆着,只是摊子上的东西已经被狂风吹落在地,却无人去收拾。
花断云顺着坚实的石板街道往城中心方向走去,一路上看到街边的杨柳,客栈,酒楼,住宅,所有的一切都还好好地在冬日的阳光下矗立着,似乎在等待着谁,可这种等待却是死的,毫无生气的。这些建筑就像是死掉的尸体一般,用无神而黑暗的眼神注视着在它们之间行走的花断云,花断云走着走着,便觉得浑身的汗毛直竖,仿佛这座空城已经化成一双巨大的眼睛,在一路窥视着他。
花断云顶着一身的冷汗走到一座酒楼前,便停下了。这空城给他带来的感觉比花家的密室还要诡异,他必须要找些东西来分散注意力,否则根本不可能坚持到探完整个城市。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着眼前酒楼的牌匾——秋水楼。
花断云心中赞叹这真是个好名字。望穿秋水,秋水就是双眼,酒如秋水便是酒如双眼,谁之眼?自然是情人之眼了。这酒楼里的酒若真如情人之眼让人浑身软瘫舒爽,那便真要好好品尝一番。只可惜城内一片死寂,这酒楼内恐怕也和外面一般无二,好好的意境便被强行打破。
花断云连声叹息着,已经擎着扇子踏入楼中。
楼内果然也是一片空荡,桌椅都还摆得整整齐齐,有些位子上甚至还有已经发霉的食物,就好像喝酒的人急匆匆离开了似的。
花断云信步走到柜台前,也不客气,就直接从架子上拿了一坛子好酒,然后挑了个位子坐下喝了起来。
酒一入口,醇厚的琼浆就如同冰露凝结而成的一般,在花断云口腔喉咙中绽放出无与伦比的酒香。这真是极品好酒!醇如蜜,却又烈似火,花断云咽下这口酒,顿时觉得火辣辣的快感在全身涌起,一股暖流从丹田处爆开,直让他浑身酥软。
花断云喝上兴头,便一口又一口地往嘴里灌,很快就把一坛酒全部喝完。等酒下肚,他已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先前紧张的情绪也一扫而空。
花断云意犹未尽地擦擦嘴角,就从位子上站起来,准备继续出发。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惊变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