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十年之内者,能行四时造化,也即是寒暑不侵,并能随意在一片狭小的空间内逆转四季。
修仙十年到五十年者,容貌永固,能御风而行,无器冯虚,犹如飞鸟一般自在非凡。
修仙五十年到百年者,便寿延三倍,能折纸成鸟,能驱有形或无形之物。
再往上修仙者,神通不再增加,只随着仙器功法的精进而不停地延长寿命到两千年,之后便停滞不前。除非能看穿天道踏入仙界,否则时限一到,还是要如凡人般化为尘土。
这是人界修仙者都要行过的阶段,不过这也只是泛泛而谈上的理论。
比如有些修仙者的资质很好,仙器又是一等一的上品,便突飞猛进,不到五十年就进阶灵界,而他的寿命居然还和寻常凡人差不多。
有些修仙者资质差,又时常被凡尘侵扰,不能清心凝意,就算修仙到了两百岁,也还在人界徘徊,永无进入灵界的可能。
花断云才修仙两年,自然只会很简单的泼水凝春,但这对凡人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神通了。
没一会儿,那大娘已经一脸惊讶地跑了出来。她手上还端着碟筷,碟子里是花生米。
她见花断云站在热水锅前,便道:“公子,真是奇怪了!刚刚我在屋子里给您弄花生米,突然感觉整个屋子都暖和起来了,真的像春天一样……咦,这铺子怎么也这么暖和?”
花断云放下勺子,只微笑着接过大娘手上的花生米,然后自顾自地坐下吃了起来。此时情景难得的平静温馨,花断云一时间诗兴大发,便望着外面的风雪唱出一首诗来:“盛气光引炉烟,素草寒生玉佩。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诗罢,外面飘飞的雪花真的如粉碎的白云般在空中翻滚起漩涡来。
那大娘不懂诗词歌赋,惊疑不定间伸手到外面,却感到雪花飘在手上一片冰冷,外面的大道上还是寒冬,只在这茶铺和屋子里,是一片温暖的春天。
想想刚刚眼前公子站在热水前的举动,此时又唱出一首仙灵飘雅的诗来,大娘不是个傻子,立马就猜到眼前人恐怕就是传说中的仙人了。
可叹在平常人眼里,仙人便是如此神圣,一个才入门的修仙者也把他们惊得瞠目结舌。
就见那大娘惊叫一声,就要扑倒在地磕头。
花断云心善,怎么可能让一个长辈给自己磕头。他忙伸手扶住那大娘的肩膀,不让她跪倒,同时笑道:“大娘快快起来,我不过是个修仙的笨小子,论年纪我都能叫您一声娘了,您这么做不是折我的寿吗?”
那大娘见眼前的仙人如此和善而平易近人,一时之间只颤抖着点点头,便忙转身去弄茶,等她端着一壶热茶回来的时候,花断云看到她眼睛里都有了些泪花。
便不禁觉得有些唏嘘,他微笑道:“大娘是晋国人?”
大娘一边喜笑颜开地给花断云倒茶,一边道:“是是是,真没想到我活了大半辈子竟然还能亲眼看到仙人,真是造化啊……”
花断云闻到一股扑鼻的茶香,便知道大娘一定用的是最好的茶叶。他笑着道:“大娘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开茶铺,这里虽有江湖人经过,但也太冷清了些。”
大娘道:“唉呀,还不是打仗的缘故,家里的小子上了战场,我跟老头子无依无靠的也只能到这边开个茶铺,算是给路人侠客一个休息的地方。而且我们的茶不卖钱,只希望从这里经过的人惦记着我们,回来时能带来一点消息……”
花断云听闻心中一阵感叹,对这大娘的好感中又多了些怜惜。他喝了一口茶,发现这茶虽不名贵,但却泡得极好,入口清香,一股暖流下肚,竟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
此时外面的雪已经很大,他看着外面的雪微笑道:“刚好我也是冲着昊国前线去的,如果大娘担心,等我再回晋国,我便回这里来,不知道令郎叫什么名字?”
那大娘一听修仙者居然要帮她打听战况,顿时大喜,激动之下就要再次行礼磕头。不过花断云只展开扇子朝大娘轻轻一拍,大娘便直接被一股清风扶起,怎么也拜不下去了。
大娘便知道眼前的公子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人,当即更是热泪盈眶,便说了她儿子名讳,同时还希望花断云等她家老头子回来,两人留宿花断云一晚。
花断云只是摇摇头,道:“不了大娘,修仙的人寒暑不侵,也不用吃饭睡觉,就不麻烦您了,不过我倒是有问题想问问您。”
那大娘听仙人不肯多留,虽然感到很遗憾,但也只能作罢,花断云既然开口询问了,她自然还是洗耳恭听了。
花断云道:“不知道最近几个月有没有人从前线带过什么消息回来?”
大娘想了想,道:“似乎没有了,原本这条线是通向隔壁国家的必经之路,不论是斥候还是兵马都很多。但不知为什么,就最近两个月,来往的人似乎都不见了,这里没人经过,怪冷清的。”
花断云心中一凛,估计着这应该就是患在作怪了。那偷镖的人果然在用患做些什么事,只是他为何要杀晋国的人?难道他是昊国人?可那条金线明明只有魏国人在用啊。
花断云一时间只觉得原本清晰的因果又一下子乱了起来。
他摇摇头,把心中烦丝甩开,然后拱手对那大娘道:“我知道了,大娘。既然我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这茶也喝过了,那我便走了。”
大娘忙道:“仙人不再多坐一会了?”
花断云只微笑着站起来道:“我和您相遇是缘,我喝您的茶是缘,这场雪也是缘,现在缘定我要离开,我便只能离开。”
大娘听仙人说出这番话来,也只能带着遗憾转身,走到一旁的栓马柱边把花断云的马牵了过来。马儿休息了半个多时辰,精神也恢复了些,此时正打着响鼻四蹄慢走个不停。
花断云接过马缰,然后又对大娘道:“再见。”
接着便飞身上马,转眼又冲进漫天的大雪中。少顷,雪停。
花断云又马不停蹄地在路上赶了一个月,终于已进入昊国境内,渐渐接近自己原先的家——阳明城。
花断云驱马走上山坡,看到远处的平原上一片空旷,冬季的素色仿佛一袭破败的长衫沿着大地参差不齐的脉络向前延伸着,数条大道则如同土灰色的血管一般汇聚到遥远地平线上的一座巨大城市中。
那里就是阳明城了,一个花断云仍旧牵挂的地方。只是那个地方此时已经死去,周围的旷野上到处都是战争的残影,那些横亘倾倒的旗帜,破烂的铁枪长矛,都是战死沙场的昊国士兵的幽魂,在花断云耳边喘息着,呻吟着死时的痛苦。
花断云下马,在战场遗址上慢慢地前进着。他在感受那种死寂和绝望,同时也在承受着良心的折磨。
如果不是他拿走了花家的扇子,晋军也就不用大动干戈。如果他能早点交出扇子,这些痛苦死去的人就还都鲜活地生存着。
战争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不论你想象的有多么惨烈,只有当你站在战场正中,看到那些此时已经化为尘土的壮烈,才能真切体会到真相绝对要比想象的更加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