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天就过节了，李爱凤到市场卖货去了，这两天正是忙的时候，不能像别人一样在家收拾屋子和整理过年的东西，不过，她有左膀右臂，两个女儿长大了，已经可以替她分担很多。
陈晓莹的眼睛已经消肿了，她和姐姐在家里打扫着房间，正是上午10点多，门吱地一声开了，陈晓莹探头一看，马上放下手中的抹布，向门口飞奔了过去。
“爸！爸！你去哪了？”
走廊里灯光很暗，直到他走进客厅才看见陈晓莹受伤的脸，两手抚着晓莹的肩膀问：“怎么弄的？”陈晓莹一口气说完了她那天的悲惨遭遇。
“你妈去哪了？”陈志风问。
不等晓莹回答，晓玲停下手中的活反问道：“爸，这么久你去哪了？”
陈志风略显尴尬的脸上挤出一点点笑：“爸爸给你们赚钱去了。”这笑像是长者对晚辈不能用言语来说的道歉。
没错，他曾经穿的破棉袄现在换成了裘皮大衣，毡底鞋变成了黑亮的皮鞋，手里还拿着个像砖头一样大小的东西。
“爸，我妈她去市场卖货去了。”晓莹从他手里拿过“砖头”摆弄着，她以为是什么玩具。
“这是大哥大，可以随时带在身上打电话。对了，你们怎么还搬家了？害我找了半天才打听到这里。”
陈晓莹拉开爸爸刚拎进来的大提包，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居然有她向往已久的可以打俄罗斯方块的游戏机，她用那会说话的大眼睛看了一下爸爸。
“去玩吧！”陈志风帮着插好电，教晓莹怎么使用游戏机。晓莹之前在朋友家见识过这种游戏机，她很快就学会怎么玩了。萌萌也去凑热闹，蹲在晓莹脚旁边，仰头看着屏幕。
陈晓玲继续干活，并没有凑到他们跟前。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爸爸好陌生，之前在无数的夜里设想的和爸爸再见面的情景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她多想和爸爸有个大大的拥抱，她多想跟爸爸说——爸爸，再也不要走了，再也不要丢下我们了。可是，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李爱凤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后，看到了自己的丈夫和两个女儿在一起，多令人幸福的团圆景象呀。她眨了眨眼睛确认了这不是梦。可是，她知道即使不是梦也不要心存幻想，一切早已不再这样了，它破碎了。
他们这一晚上很安静，除了陈晓莹打游戏的声音。
直到两个孩子都睡了，陈志风和李爱凤才进入实质性的对话。
“我现在有钱了，你想要多少？”
“我一分不要，我要自由。咱们离婚吧！”
“离婚也不过是一张纸的事，但孩子得给我一个。”
“你——别太过分。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我的孩子，而且我现在有能力。”
“问问你的良心，你是过错方，你用什么样的德行来教育你的子女呢？而且你能保证后妈不给孩子气受吗？”
“不给我孩子，你又能保证后爸不给两个孩子气受吗？”
“我能。我今生不再婚。”
“那好，只要你不再婚，我给两个孩子提供学费供她们读书。”
“行，生活费我负责，给你做父亲忏悔的机会。”
“你的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饶人？”
“这是原则问题。这个年就在这过吧，两个孩子是希望和你一起过年的。能保证你家后院不起火吧？”
陈志风不再说话，他没想到曾经的妻子如今变了一个人，他原本以为李爱凤会闹着不和他离婚，他何尝不悔恨自己已步入了另一条人生轨迹，他将无法享受平常人的天伦之乐。
冬天的夜如此漫长，星星铺满整个天空，银河静静地流淌，偶有二踢脚飞至半空中大吼两声，像是在抱怨何以不能抵达那美丽的银河。
陈晓玲假睡着，她听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她的心里乱作一团，就像妈妈总坐在炕头上哼唱的“生活像一团麻……”
她仰望着风铃，心里暗想自己以后一定要找一个稳重的永不变心的好男孩嫁出去，想到这里时，那个成熟稳重、积极上进的沈华生的面容又闪现在她眼前。
过完年后，两人办理了离婚手续。
陈志风走了，这回他更轻松了，提包里的东西都给孩子们留下了。或许他的心是比脚步更急地踏上他选择的路吧。陈晓玲看着爸爸的背影，手里攥着破布包着的几块滑溜石，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爸爸，再爱我一次！
“爸爸，赚到钱就早点回来！”陈晓莹向着爸爸的背影喊着，她还不知道，岁月带走的是他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