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楼的早上一向冷清,有几个男人大早上就逛窑子的?……
香凝和李聿勋踏进春意楼,只见院子里零零星星走过几个妓子,正忙着打水洗脸,毫不在意的裸露着雪白的玉臂和光洁的后背,胸上裹着颜色鲜艳的肚兜,颤巍巍的漏出一片大好春光……
妓院这种地方一向走在时尚潮流的前端,这才刚刚流行诃子(唐朝女子内衣)几天?她们几乎个个都有……
香凝的眼珠子有点不够使,这可是古代的妓院,当代最时髦的地方,难得有机会来一次,咋能不好好参观参观?东瞧瞧……西望望……别看了,诃子那玩意对你来说还落后1300多年呢!跟个色狼是的……
香凝的举动让李聿勋异常尴尬,黑着一张脸假意咳嗽一声……
妓子们刚刚起身,脸上的妆容也是花残粉褪,根本没有理会他们。迎上前来接待的是个伙计,假母(老鸨子)刚刚起身,脸上的脂粉估计还没涂完……
“两位郎君来的好早,花娘们多半还没有起身,这?……”赶的就是早上,来晚了那么多人看着不是更尴尬?
香凝不方便多说话,给李聿勋使个眼色,李聿勋硬着头皮端起架子道:“给爷找个清净地方,叫假母出来招呼……”说着快步朝里面走去。一看就是熟门熟路!
这种地方的奴仆什么人没见过?一看两人的表情就知道不是来寻花问柳那么简单,得了吩咐,自然叫人去喊假母,又给香凝俩人挑了一间清净的客房倒水伺候着。
假母匆忙补了几层粉,晃着有些肥胖的腰身前来接待。香凝被她那厚度堪比大白膏的脂粉差点雷个跟头,这明明就是日本艺妓……
李聿勋更是一刻也不愿意在这地方多呆,赶紧说明来意,要给花十七娘赎身,原来花十七娘就是小六的亲姐姐……
李聿勋不愿搭理假母,端端正正一脸严肃的坐在那里,说不上生气,可脸色也不咋好看。香凝只好改成男音粗声与假母讨价还价,最终以15金的价格买下了花十七娘……
花十七娘是春意楼的红牌,若不是已经接客多年,为她挣了不少银钱,少了20金假母绝计不会答应!
打发人去叫花十七娘出来,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假母接过香凝扔来的钱袋子细细点算,数目无误才取了十七娘的身契交给香凝。套着近乎想打听二人的姓名来历,试图留住两个客人。
李聿勋满脸不耐烦没好气的道:“不必麻烦,赶紧叫她出来,马上就走……”
香凝心里偷笑,有自己在李大郎君只能板着脸装严肃,怎好明目张胆去看那些只穿了内衣晃来晃去的妓子?也可能是见惯了家中娇妻美妾,看不上这里的庸脂俗粉?
李聿勋哪里知道香凝在那里七想八想,只想赶快离开这里。这些女子就象驴马货物一般任人践踏,毫无尊严可讲,实在是……
李聿勋确实有七八个侍妾,可自打那次重伤以后,他便改了性子,一直跟着部队转战南北,几乎不曾回家,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躲什么?
母亲刘氏几次三番着人送来画像和八字让他挑选,催着他想让他早点娶个正妻,他变着法的拖延,一拖就是九年多……在唐朝,没有正妻就算单身,李聿勋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钻石王老五……孩子都仨了还光棍,揍他……
花十七娘十五岁就被仇勇卖进妓院,如今已是双十年华,容貌秀丽,身材修长,两只大眼睛水灵灵的十分可人,难怪会成为红牌。就是因为她,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等人差点挨了板子!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香凝观花十七娘行不动裙,笑不露齿,虽流落烟花之地却有几分大家闺秀之色。
花十七娘也是匆忙起身,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假母往香凝身上一推:“我的儿,就是这位小郎君买了你,你可以跟他走了……”说着把金子揣进怀里。
花十七娘惊讶的抬头望向香凝:“不知小郎君买我做甚?”她能不担心自己的未来?难道是买了她回去做家妓?可是这家妓也是妓啊……
香凝还未答话,李聿勋插嘴到:“回去再说吧,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明显是不耐烦呆不下去了。
香凝故意搞怪,近前亲热的拉起花十七娘的手,就要往外走。花十七娘下意识的想缩回手,鼻尖却飘过一丝淡淡的清香。一身药材味儿,也算香?
抬眼细观,原来这小郎君是个女子!双耳还有两个小小的耳洞!花十七娘发现她是女子便任由她拉着自已的手道:“小郎君略等等,容奴婢收拾一下贴身衣物……”
香凝松手放了她去,满心好奇的想:会不会象杜十娘一样有个百宝箱?这家伙电视剧看多了,中毒啦!
假母收了金子倒不曾为难,由着十七娘自去收拾东西。除了逼迫新来的女子接客做皮肉生意,这花母倒不曾虐待她们,若是被客人看上买了去,也任由她们带走自已的体已钱。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香凝见花母尚算有点良心,便也没有刚进来的时候那么讨厌,拽着李聿勋的袖子坐下等待,李聿勋被香凝抓了袖子不好挣脱,只好耐着性子陪着坐下等。
花十七娘只简单收拣一下,收拾一只不大的包袱,辞别众姐妹和假母,随着香凝二人走出妓院。
妓院里的小姐妹纷纷抹着眼泪送至大门外,一边哭还一边殷殷嘱托,千万莫要回头看。这是不要走回头路的意思,代表她们对十七娘的美好祝福和期望。试想哪个女子还愿意回到这种鬼地方?
李聿勋早就窜出门外远远等候,香凝倒是多少有些感动,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妓子不过都是些可怜人,自己就是把春意楼里的女子都买光,可这天下还有千千万万的春意楼……哎……
花十七娘在历阳县小有名气,公开出入一品轩影响总归是不太好,香凝打发小白准备马车,打算直接回胭脂村,留在这里连个方便说话的地方都没有……
李聿勋一直惦记着找个机会探探香凝的出身和来历,结果都没捞着机会就把香凝送走了。望着远去的马车哀叹一声,只能回家埋头继续雕花儿……
回胭脂村的路上,香凝与花十七娘聊了许多。花十七娘知道香凝是个女子,可人家买了自己那就是主子,何况香凝横看竖看都不是坏人。主子问她什么,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花十七娘本姓孔,确是出身官僚家庭。
公元635年也就是贞观九年,洮州羌人叛变杀入吐谷浑,杀了刺史也就是她的父亲孔长秀。
洮州战乱爆发突然,刺史府邸没有任何防备,瞬间乱做一团,家眷仆从趁乱各自逃命。当时只有十四岁的花十七娘,也就是孔五娘子带着弟弟小六也就是孔玉明亡命逃窜,活着跑出了洮州城,后来途中结识些小乞丐,对她们颇为照顾,就跟着他们一路辗转流落到历阳县……
原本带着弟弟跟乞丐们挤在破庙里勉强度日,可两个孩子长相格外出众,没几日就被仇勇发现偷偷绑了去。孔玉明自小机灵古怪,又出身士族,心高气傲如何肯从?被仇勇塞住嘴吧吊起来好几天,连饿带打折磨的奄奄一息,孔五娘子便也遭了仇勇的毒手,苦命的小姐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烽火连天乱洮州,
刺使陨命百姓休。
苦命姐弟栖破庙,
才出狼窝入虎口。
仇勇祸害了她几日玩的腻了,便把她以20贯的身价卖给了春意楼,过起了生不如死的日子,如果不是还有个弟弟牵挂着,恐怕早就一跟绳子把自己吊死了干净。
随着年岁渐渐长大,也不是没想过报官,可自己和弟弟如今已经落到这般境地,即便跟家里联系上,如今这个身份族里也容不下姐弟二人。
香凝听她说的凄惨,便安慰她道:“仇勇已经死了,我安排你弟弟带着孩子们去了岭南,以后生活无虞不要担心。只是你将来有何打算?……”
“打算?主子既然买了我,我当然是跟着主子,主子想让我去哪里?”孔五娘子面露疑惑的望着香凝。
香凝从怀中抽出卖身契交到她的手上:“我答应了你弟弟救你出来,不是想把你变成奴婢……”
孔五娘子呆楞楞的接过卖身契,心中情绪翻涌、五味陈杂,只短短一瞬间便泪流满面。她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边城烽火连天、家遭巨变、流浪街头都没有哭过,唯一的一次就是被仇勇祸害的那一晚……进了春意楼便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香凝的善行,让她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香凝知道她心中凄苦,不发泄出来会憋出病的,待她情绪稍微平静才道:“我就住在附近的小村庄,那里民风淳朴,如果你愿意可以留下来。若是惦记弟弟,我便让人护送你去岭南……”
孔五娘子流着眼泪狠狠撕碎了卖身契,伏跪在香凝面前:“小娘子心地善良,对奴家和弟弟有再生之恩,生生世世永不敢忘,本该伺候娘子终身,可如今我想出家……”
“出家!你是真的看破红尘?还是想离尘避世?”香凝微微皱了皱眉头颇感意外,年纪轻轻又这么漂亮出家多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