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五娘子不知该如何回答香凝,她觉得已经是残花败柳,没面目见人,还谈不上什么看破红尘……
香凝猜到她的心思:“你才刚刚20岁,过去的就将它忘掉,幸福的日子就在不远的前方。如果你不愿意在人多的地方过活,我在竹云峰刚好新建了庄子,完工以后你可以搬过去,那里人烟稀少环境清幽,你看可好?”
孔五娘子本也不是看破红尘,又找不到拒绝香凝的理由,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小娘子恩同再造,救我和弟弟脱离苦海,又肯收留我在庄子上,如若不嫌弃,我愿留下伺候娘子。”
香凝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的过去被人嫌弃,不敢直接说贴身伺候,便拍了拍她的手道:“放心吧,没人会介意你的过去,你既然愿意就留在我身边,我这里正缺人手……”
孔五娘子心中阴霾尽去,把所有的前尘往事都深深埋在心底,告诉自己还有弟弟在,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以后日子总会好起来的。坚强的姑娘,满满的正能量!
佛家说放下既是大自在,人一旦放下,就真会得了逍遥自在。
心逍遥、既自在!
孔五娘子擦干眼泪,看了看香凝的衣服,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问:“小娘子,是为了赎我出来,特意穿成这样的吧?”
香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莞尔一笑道:“就是再离经叛道,我也没胆子穿着女装公然出入妓院!你是怎么发现我是女子的?……”
孔五娘子指了指香凝的耳朵,香凝恍然大悟,自己摘掉了所有的首饰包括银丁香,但这明遑遑的两个耳洞就是最大的破绽。最近与陌生人相处从来没穿过帮,看来这孔五娘子的观察能力非同一般呐……
孔五娘子仔细看看香凝的衣服道:“小娘子穿男装也很俊俏,若是感觉不便可以换下来,我帮你看着就是……”
香凝摆摆手一脸无所谓道:“无防,就这么穿不是更好?想出门就出门,还没人管着……”
香凝不在家,吴管家远赴岭南,金有福又在竹云峰工地上忙碌,家里的各种琐碎杂事就交给了玉竹……
带孔五娘子回家并未引起什么风波,胭脂村依旧忙碌而宁静,大家都埋头做着自己手上的活计,没人因为孔五娘子佼好的容貌而投来异样的目光……
金家前前后后买了多少人?再多一个两个的有什么希奇?没有歧视和不必要的怜悯,孔五娘子只会生活的更加舒心……
香成带着大力二力与小白扎在一处,听他讲起外面的种种趣闻,比如被草花蛇惊跑的枣红马,比如西城仇家的冲天大火,比如莫名消失的几十个孩子,比如紫烟阁有男子闯入的趣闻……
香凝晃了一圈,发现叮当没在家,最顾家的家伙不在家?这是什么情况!叮当顶着米老鼠跟在金有福的身后去了工地,帮忙赶赶蛇虫鼠蚁……
回到胭脂村以后,香凝越发的深居浅出。平日里除了给孩子们讲讲杂学,就是看书画画。外面有玉竹和玉月(新给孔五娘起的名字)忙里忙外,香凝过的那叫一个逍遥自在。整个一懒到家的甩手掌柜!
小小的玉兰望着院子里的葡萄苗一脸渴望的流着口水,去年院子里的葡萄到底还是种少了,为了挣钱家里人都没怎么舍得吃,看把孩子搀的……
香凝早早跟方家兄弟打了招呼,把后边菜园子到荷溏中间的地通通种满葡萄,那些地就又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纸片放进香凝的空间……
方家兄弟来的早,对金家大院的规矩自是相当清楚,从前只管埋头挖笋,现在雇工多了便把挖笋的简单活计交了出去,专心伺候葡萄园……
香凝看这兄弟二人本份老实,便把嫁接、修剪葡萄的技术直接教给他们,有了这门手艺,即便将来离开金家,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方家兄弟都是懂事明理的人,香凝不藏私,肯把技术毫无保留的教给自己,那就是信的过自家,有了这份认知做起事来更加勤快仔细,日子也渐渐好过起来。
自打香凝走后,李聿勋的话就更少了,若是没什么事,几乎都是猫在家里埋头搞雕刻……
几日以后,给香凝雕刻的黄花梨首饰箱完工,前前后后用了近一个月。打磨抛光过后,整个箱子纹理清晰、光可鉴人,靠近可以闻到淡淡的幽香……
首饰箱就摆在李聿勋的案上,他若有所思的伸手缓缓滑过箱盖,仿佛抚摸着一匹华丽的丝绸……
盖子上原本空着的地方用阴雕的手法雕了一棵高大的玉兰树,枝头静静开放着美丽的玉兰花,一人一狗靠在树下亲昵的玩耍……
李聿勋本打算找个机会问问香凝她喜欢什么花?再动手设计这个盖子,几次见面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始终没捞着机会,总不能在妓院里讨论这个问题吧?
考虑再三,终是自做主张选了这白玉兰,女孩子不是都喜欢这种漂亮的花?香凝她也会喜欢吗?……
送货从和州府归来的宋掌柜上门求见,李聿勋的腿还是会偶尔抽痛,便叫紫瓜把他请到房里来。
宋掌柜紧紧抓着一包东西跪坐在李聿勋的案前,未及寒暄便发现了案上的镂空四季雕花黄花梨首饰箱,不由啧啧惊叹:“哎呀!这个箱子真是精制漂亮,简直巧夺天工,就是将作监的当世大匠也未必做的出来!”到底是老匠人出身,眼光还是有的!
李聿勋知他无事不登三宝殿,直接开口道:“宋掌柜就不要惦记这个箱子了,这是要拿来送人的……”
宋掌柜还没开口问这个箱子的事就被堵了回去,微微有些尴尬的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把手上的钱袋子放到案上推给他道:“表少爷的镇纸刚刚被人买走,这是50金请表少爷点算一下……”
李聿勋打开袋子,只微微看了一眼道:“劳烦宋掌柜,还特意跑过来,些许小事以后叫下人送来便可……”
这可是50金啊,也就是500贯,一贯铜钱按现代重量计算大概是六斤四两,要是换成铜钱在现代那就是近一吨的重量,李聿勋竟然毫不在意。有钱人家的少爷,这点小钱儿算啥?
宋掌柜担心这半个东家会觉得自己不够厚道,这才刚刚卖了一个大件,便巴巴的赶着送钱过来……
宋掌柜心里放不下那个箱子,便开口道:“那就按表少爷的意思办,只是这个箱子……”
李聿勋抬手阻止了他的话头道:“箱子确实不能送去和州府,这是某家送给救命恩人的谢仪,镂空工艺太过复杂、所费需时,而且这么完整大块的料子非常难得,一摸一样的东西我是不会做第二件的……”
李聿勋又不是普通匠人,他做的任何一件东西绝对不会做第二次,这就是身为大匠人的规矩……宋掌柜也是匠人出身,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倒不会因此感觉为难。
宋掌柜的店里平日只做些粗笨家具,但是什么材料好?什么工艺贵?他还是相当清楚的,以李聿勋的脾气说了不做重复的东西,那肯定就没的商量,说出来也不过白白碰钉子……
宋掌柜只能小心措辞道:“这么精贵的物件,自然不敢麻烦表少爷再做第二件,不过是不是可以做类似的,尺寸小点,工艺简单一些?”说着伸手想摸一摸首饰箱子上的雕花……
李聿勋不着痕迹的把箱子推开道:“实在抱歉,我的恩人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若是让她知道这东西被外男碰过,怕是不肯收下……”
李聿勋的脾气一看就不怎么样,多年的军旅生涯,严肃起来不怒自威的气势自然便会显现出来。任谁在战场上砍几年人恐怕都会变成这个德行!
宋掌柜被弄的颇有些尴尬,忙自我解围道:“表少爷说的是,是我莽撞了,请勿见怪!”说着又拱了拱手。其实这也怪不得宋掌柜,他一个老匠人出身,对木制品的极致工艺还是相当迷恋的……
李聿勋其实也不是故意给他难堪,只是下意识的不想外人碰触送给香凝的东西而已……
知道自己做的多少有些过分,便开口道:“宋掌柜知道,其实某家并不缺银钱,只是单纯的喜欢这门手艺,闲来打发时光而已。如果再做了什么,自会让紫瓜给你送过去……”箱子的事不提也罢。
只要有好货送上门,宋掌柜就一百个满意,原本一架轮椅只能卖2000-3000文钱,可李聿勋的东西往店里一摆,轮椅也跟着水涨船高居然卖到5000文!金钱晃花眼呐!……
宋掌柜特意送钱过来,也是打算继续在轮椅上做文章。既然可以卖高价,那要是在雕点花样,弄的更高档更漂亮一点,不是能挣更多的银钱?……
把想法跟李聿勋一说,李聿勋这一次倒是挺好说话,答应给他再弄几款图纸出来。不就是把普通货变成高档货吗?这个还不容易……
现在可不是在京城将军府,什么都不做坐吃山空,早晚有一天会落到延街乞讨的地步。虽说周十四绝不会让他落到那步田地,可堂堂五尺男儿,难道要一辈子寄人篱下?
李聿勋虽然看起来挺严肃,其实他还是挺好说话的。这个家伙骨子里就透着心高气傲,仰人鼻息、寄人篱下的事他可干不出来。
刚来的时候重伤垂危顾不上这些,可这伤渐渐好了,有些事必然要早做打算。比如买个房子、买点奴婢、再买点……
问题是在哪里买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