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到家的距离并不远,平日里都是和文欣步行回去的,偏偏那一天我坐了车。是什么影响了我的心情?难道是刚才挥霍了自己的拳头?
打开家门的前一刻我还是侥幸的,自己回来的早,清理干净便可以隐藏起闹事过后的遗症。然而开门过后,屋里挤满了人,伯伯,王叔,还有几个舅舅全站在家里。他们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畏惧,母亲在另外几人的陪护下,躲在房中哭泣。
我不敢说话,也不敢直视亲友的眼睛,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想要躲避。父亲躺在我的床上,一动不动,吓得我不知道该进该退。王叔把我拉了出去,本想向他解释,结果王叔先开了口,“你爸,昨晚赌钱输了五十多万!你也不小了,该有些担当了,去安慰安慰你妈妈。”
王叔的话还没有说完,自己脑后的神经就像被闪电击中了。还不明白这对我来说是个什么样的打击,王叔把我拉到了母亲的面前。母亲抓着我的手,一味地哭泣,我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就傻傻地站在那里。
亲友走后,我知道我的家已经背负上了巨债。难以启齿的羞辱,让我失去了本性。混沌的大脑甚至让我无法判断自己何往何从。父母的争吵,亲友的冷意,击败了外强中干的我。
母亲被舅舅接去他家,父亲整日躲在粮食铺,不曾回来。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吃不喝不睡。文欣知道了以后,多次敲响过我的家门,但我没有开,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去面对她。
没有几日,亲友们给父亲凑够了钱,还掉了赌债。只是我的家庭再也回不到往日的温馨。
家里的一个伯伯,见我不去工作。强拉硬拽把我带进了他的工地,每天干枯的劳作,夺取了我大部分的时间。只要有一点点错误就会被劈头盖骂。对于他们来说,自己根本就没有了地位,亦不是一个十九岁的孩子。有次去接电线,差点被电打死,但是等待我的不是安慰,而是几声无情的苛责。在这里我不仅没有尊严,就连应有的同情都不会得到。这就是人性,在别人的眼中,我不可能像以往一样耍着脾气,我只是一个卑微的负债者。父亲的过错,差点让我失去了做人的根基。我说的也并不过份,‘高头白马万两金,不是亲来强求亲,一朝马死黄金尽,亲者如同陌路人。’切身的经历告诉我,这就是人性。
文欣突然来看看我,是我始料未及的。见到她的时候,我站在泥潭里,手里拿着铁锹。憋屈,难受,凄凉无比复杂。她微笑着问我,“有时间吗?同学们今天聚会,一起去吧!”我摇摇头,现在的我,谁也看不起,只想躲在这里。可是文欣丝毫不在意我沾满泥土的身躯,伸手把我拉出了泥潭。执意让我洗洗,跟她去参加聚会。
陪着她,往日的欣喜再也洋溢不出。相处不久的同学加上三年未见,大多数跟我也没有太多的感情。唯一想要遇见的李强也没有出现,陈龙现在的地位也不会和我们接触。大家在一起谈论现在的工作,回忆过往的热血,把我撇在一旁。
聚会快要结束的时候,所有人也被酒精刺激到高潮的时候,才有那么一两个以前同寝的室友认出我来。酒精令他们兴奋,说起话来也没有遮拦。他们邀我端杯酣饮,我却坐立如山,不被热情所动。然而以前的寝室长,陈龙的师弟,见我不为所动便张扬起来。甚至指着我的鼻子骂到,“你是什么东西?”
接着他让大家伙安静下来,他说,顾子新是个什么东西?以为自己打败了龙哥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当初要不是龙哥身上有伤,你能伤得了他。说着说着,又骂了起来,骂过瘾了又说,有本事你就跟我打。
忍受着他的谩骂,他的侮辱。可我不会跟他打,因为这时候的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文欣害怕我会动手,便拉着我走了。一路无话,文欣想不到本来是想带我出来散散心,结果却遇上了更加不开心的事。“我们去学校走走吧!”聚会的地点离学校很近。其实我对于学校的没有什么感情,再次进来也纯粹是因为文欣的原因。
游走在校园内,文欣有说有笑,把我带出了低沉。“对呀!就是在这里我认识了你。”半天来能说出这句话,文欣也笑了起来,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对呀!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开心面对才是。”我点点头,有句话却没有说出口,‘有你真好!’
在学校里逛了半天,文欣见我心情好转不少。走到操场的时候,她还要和我赛跑;路过单杠的时候,她让我在上面站马步。沉着许久的心情彻底在她面前开朗起来。半道上却遇见了那个姓张的教练,他也记着我,有可能我也是他这辈子最难忘记的学生之一。
宽敞的道路上,面对面站着两个人,一老一少,谁都不愿意避让面前的两寸道路。毫无准备之下,拳头本能地向着他打去。只是简单的正拳,可惜他却招架不住。他已准备反手起捞准备利用关节技避开,只是我的速度,我的力道已经不是他所能抗拒的了。看着他捂着胸口逐渐慢蹲下去,伴随着多年的屈辱消失大半。
文欣拉着我往外跑,刚开始是她拉着我,不出三米变成了我拉着她。还没有跑上三十米,她就跑不动了,稍作停留让她随着惯性撞在我的怀里。然后抱起她,接着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吵着让我放下她,便停住了,但是始终没有放下她。文欣挣扎着想从我的双臂上下去,我偏偏死也不放手。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慢慢把嘴唇贴到了她的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