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精是海带变的?它俩能有什么关系?难道是海带精?……
巫月这句话说完,听得小院里的厨娘伙计们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茫然。
徐玉蓉也愣怔了一瞬,随即唤过掌管厨房的仆役,吩咐道:“从今日起,不许再给大娘子做有海味的饭菜,她的饮食我自会安排。”
厨头瞄了一眼那盆海带,略显犹疑地拱了拱手,“大娘子的事老奴记下了,可这东西该如何处置……还请夫人拿个主意。”
“全都给我扔出去!”
“是,是,既然仙姑说此物乃精怪所变,自然不能再留下,不过……”
“不过什么?”
厨头面带难色地回道:“不过这些海货是牛夫人的亲戚特意送来的,主人也觉得很对胃口。如果扔掉的话,还望夫人能跟家主知会一声,不然那院要是过来追问,老奴可是吃罪不起呀……”
巫月眼瞧着徐玉蓉的脸色由白转红,双手也已紧攥成拳,忙抢先开口道:“这么点儿小事还不至于惊动你家主人,大娘子的饮食可以单做,其他人的饭菜也无需变动。”
厨头见主母没有反驳的意思,遂转向巫月道:“那仙姑打算怎么处置这狐……海带精?”
“区区小怪,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没必要因噎废食。”她边说边走到徐氏身旁,轻轻扶住了她的手肘,“我还想去大娘子那院再查看查看,夫人可愿同往?”
徐玉蓉明白她的用意,更清楚自己的处境,当下僵硬地点了点头,又带着婢子们悻悻然返回了偏院。
巫月这次心里有了底,再给裴玉婵诊脉时便感觉明朗了许多,也很快找到了对应的病症。
她暗道一声:“侥幸”,面上却不动声色,待慢悠悠地将青瓷小枕重新收回箱中后,方展颜一笑。
“夫人不必忧心,大娘子的病势看似沉重,实则并无大碍。在此间作怪的不过是只小狐,道行尚浅,只因贪吃海味才盘踞宅中。”
“那月娘可有办法将它赶走?”
“这办法么……”巫月缓步踱到窗边,眼望着后花园顿住了话头。
徐玉蓉以为她是在计算开销,急忙表白道:“你别看这宅院朴素,救命钱我还是有的。只要能治好蝉儿的病,想搭多高的法坛多大的道场都没问题。若是人手不够,我再去附近的寺观里请些僧道来助你。”
言罢,她伸手抚了抚裴玉婵的秀发,眼底已泛起了泪光,“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有个一差二错,我也活不下去了,留着那些身外之物又有何用……”
巫月先前的沉默只是在琢磨下一步的安排,岂料竟惹哭了徐氏。
她略带歉意的坐回床边,柔声道:“夫人多虑了,降妖除魔乃道家本分,无非是花费些心思而已,也用不上什么金银之物,在我捉狐时您多多配合便是。”
“月娘尽管放心。”徐玉蓉掏出绢帕擦了擦眼泪,“但凡有用我之处,绝无二话!”
巫月点点头,侧过身指了下窗外,“这院墙后面可是府上的花园?”
“正是。”
“鬼狐之属都惯于在草木深处藏匿,趁现下天色尚早,我先去园中寻一寻踪迹,夫人就留在房里照看大娘子吧。”
“呃……那要不要多带些仆役?”
“不用,人去多了难免打草惊蛇,有我两个丫头陪着就够了。”
巫月走出卧房,叫上映翠和玉朱一同离开了偏院。
此时正值晌午,后园内异常宁静,只有她们仨沿着花间小径闲庭信步。裴府的园子确如徐氏所言,要比其它官宦人家简朴得多,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亭台楼阁还是一样没少。
巫月一路东游西逛,将所有建筑和出入口的位置都探查清楚,也着实费了一番工夫。
映翠耐不住沉闷,老实了没一会儿,就开始捉虫扑蝶的瞎折腾,又摘了一堆狗尾巴草插在玉朱鬓边取乐。
巫月被这俩眼前花儿闹得心里直冒火,便选了池畔一处凉亭坐下,唤来玉朱问道:“你会编食谱吗?”
“当然会了。娘子住在从善坊时,一日三餐可全是奴婢一手包办的。”
“嗯,那你用香蕉、菠菜、苋菜、黄豆和葡萄为主料编几道菜品,生熟冷热不限。”
玉朱答应一声,麻利地从药箱中拿出纸笔墨砚摆在了石桌上。主仆二人双双伏案,刷刷点点各将食谱和药方拟好。巫月大致审阅了一番,就打发她先回偏院送交徐玉蓉过目。
映翠等她走得远了,立马笑嘻嘻地凑到了近前。
“二娘扯起谎来还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您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我可不信有爱吃海带的狐狸精。”
巫月俯身在池水中清洗着手上的墨渍,头也没抬的回道:“说了你也不懂。”
“嘁——奴婢就猜到二娘又要拿这话搪塞,听不懂的事儿您说得还少吗?”
“唉,我也早猜到你会追问,没看我把玉朱都给支走啦?”巫月一边擦手,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裴玉婵的病乃饮食失调所致,的确与鬼狐无关,我这么说不过是为了三日后的赏花宴在做准备而已。”
“那她究竟得的是什么病?还要吃香蕉和葡萄?”
“今天能确诊实属侥幸。如果她生在我们那里,到医院一套血尿便常规、肝功、心电图、CT做下来早该完事儿了。”巫月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但这边不行啊,没有数据参考,我又是个半吊子中医,光靠望闻问切根本摸不着门路。其实裴玉婵的病说起来也简单,就是海鲜和海带吃得太多,短期内碘摄入过量引发了甲亢,伴周期性麻痹。我没有抗甲状腺的药物,只能用食疗给她慢慢补钾。”
“呃……”映翠努力消化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我果然不懂二娘在说些什么……那赏花宴的事?”
巫月站起身,又环视了一遍后园,琥珀色的瞳仁中闪动着一丝幽光。
“裴家的底细已经摸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事你不必多问,我自有安排。”
徐玉蓉正在偏院里和玉朱商讨食谱,见她们回来,忙赶过来问道:“月娘可找着小狐的巢穴了?”
巫月摆了摆手,“园中并无妖狐的踪迹。”
“那要如何捉它?”
“三天后我再登门做法。”
“三天后么?……”徐玉蓉立时蹙紧了眉头,“牛青莲那个贱婢原打算办什么赏花宴来怄我,既然是跟月娘捉妖的日子起了冲突,我现在就去让她把烂摊子给收拾了!”
巫月横身拦住去路,轻声笑道:“夫人有所不知,这种馋嘴的狐狸最喜欢吃宴会、凑热闹。您近几日只管安心守护好大娘子,别忘了届时助我一臂之力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