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发自灵魂的痛哭,很伤元气,难以言表,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让我郁闷的是,好不容易找到个同类,它却在赏了那欠揍的仨字儿后再也没下文了。我跟在大白猿后面,就差叫祖宗了,它也没再理我。
回到山洞,结果发现那俩的郁闷状态不亚于我。元宝面壁坐着,额头顶在墙上一动不动,秦无鸣倚在门口,抓一把小石子一个个往外丢,一脸无奈,看见我和大白猿一前一后回来的样子,他也是一愣。
我和秦无鸣简单交流了一下,我没说大白猿道歉的事情,只是说它会说话。而秦无鸣“审问”元宝也不能说没效果,元宝的大概意思是,它父亲之前确实重伤昏迷,被母亲带回云台山,之后父亲已经清醒了,但是它最近碰到事情(估计是被猕猴追)就没来得及经常去看他,这次发现父亲又病了所以很着急。
“我问元宝,妈妈以前也这么打爸爸吗,它把头摇得跟豆浆机似的。”
“这不是沟通挺好的嘛,它也不至于改行当达摩啊,你打它了?”
“我哪里敢打它啊,就问了一句爸爸以前什么时候受伤的,什么时候清醒的,它就这样了。我也不过就是想知道这种家暴什么时候能结束。”
我把元宝抱起来,它手指脚趾都纠结在一起扭来扭去,喉咙里哼哼呀呀,我似乎有点儿明白了,“秦无鸣,这种灵兽的时间概念应该跟人类相差甚多,我们的几十年没准对它来说就是毫秒级的,你问它时间就等于点了死穴。”
当晚无话,清晨,我们又在蓝袍佛法僧的鸣叫里醒来,我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畏缩在了大白猿的怀里,更让我讶异的是竟然一夜无梦。
之后的生活就跟上了发条一样,每天上午吃完饭大白猿给我灌一杯血茶(后来我就从善如流自己喝了),然后把我拉到洞外,摆个奇怪姿势疏导剑气。下午,我们跟到红石峡观摩爱情与家暴的悬疑剧,晚上我和元宝抱着温暖柔软的大白猿睡香香,秦无鸣被挤到洞口附近挡风。
但是大白猿此后一个字都没跟我说过。
观摩爱的家暴到了第五天,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在白猿扬起鞭子的同时,我站在了它和半死男之间。它只迟疑了不到半秒鞭子就照常批了下来。
在过去之前我留了个心眼,捡了根茱萸枝藏在背后,因为到今天我已是随手折枝就能聚气为剑,不必非得摆个奇异造型了,所以这时右手上撩剑随意起。
本来我非常自信能把白猿的绳鞭斩断,哪知一招之内就被打回原形,都没看清怎么回事,手腕剧痛,不用看都知道肯定出了一道血檩子,身后“鸟人”秦无鸣笑得前仰后合。
七天之后,秦无鸣就再也笑不出来了,我和白猿已然平手,我愣是从对战中学会一套剑法,其实连秦无鸣也能看出,后几天白猿的意图已不在抽打半死男,而是给我喂招。
自古相传灵猿擅剑,看来所言非虚。不过这种平手是切磋级的,就是以不伤害对方为底线,如果真是战场相见,我死两个来回不算夸张,毕竟我之前一直都以内息修练为主,招式上相差太多。
第七天头上,白猿干脆放下绳鞭打算提前打扫战场。看半死男挨打我不忍心,可是见大白猿失落隐忍的样子,我也不是滋味,于是上前搭把手,帮着白猿把半死男抱起。
就在这个瞬间,半死男的一只手因为身体被移动而垂落,恰好从我左腕上划过,别人根本看不出来什么,我却惊了,他在切我的脉!
对中医有一定了解的人会明白,切脉问诊并不是简单把手指搭到脉搏上不动弹,而是在寸关尺上,用手指根据举寻按的不同力度感知脉搏沉浮。
半死男动作很快,如果是普通人恐怕也不会知道,可对我来说,别说是已经碰到了肌肤,只要一尺之内,如有侵犯之举,流动的剑气定会警觉。哪怕是五米范围的环境异动,我也会感知。
(当时我满脑子都惊讶于“这个男人竟然清醒了”“他什么时候清醒的”“如果一直醒着,他是怎么修炼成鞭下石佛的,却把“他为什么感兴趣我的脉象”这么奇怪的事情当个屁放走了。事后证明,这个屁放得代价太大了。)
我们跟往常一样在白猿后面原路返回,秦无鸣把我拉到一边,悄声说:“你干脆去跟元宝做做DNA吧。”
啊?看我蒙圈,他咂了咂嘴:“这几天我观察下来,白老板对你那是真爱啊,看你的眼神能拧出芝麻油了,比看元宝还腻歪。”
我摇摇脑袋,赶紧把磕头敬茶、跟一堆白猿喜极而泣的场景从脑子里晃出去,“少胡说八道,你才人猿泰山呢。”
“露怯了吧,人猿泰山是猩猩的养子,你没准是亲生的。”秦无鸣表示可算抓住我小辫子了。
“滚犊子,要不说你们人类邪恶呢,人家白猿就是可怜我气息逆行才指点一二的,哪像你们人类非得论个血缘亲疏。”
“我是人类,那你是啥啊?”
“我是妖孽,你们家闵姨说的。”
矫情这些的时候我们已回到了洞中,一兜青菜横插进我俩之间,另一头是毛茸茸的大胳膊,秦无鸣老老实实接过来蹲到一边摘菜去了。
晚饭过后,秦无鸣冲着我一顿挤眉弄眼,我跟着他走了大约二百米才停下来。他伸头看看白猿娘俩没跟出来,张嘴就问了一句:“姐,你说爱情是什么?”
“我能打你吗,是不是最近觉得我脾气好到可以随便欺负了?”
秦无鸣抓耳挠腮,“哎呀,算了,我换个问法,说美女和野兽这个话题,你能想到什么?”
“浪漫?”我好笑的看着他。
“那么,美男和母野兽呢?”
看我逐渐皱起的眉头,秦无鸣继续道,“你也觉得不对了吧。对于爱情,雌雄的差异太大。一个女人可以爱上野兽形态的雄性,但是对于男人来说,爱上个野兽形态的雌性基本就不可能。这种情况对男人来说就是恐怖片,即使从了,也是SM。如果当时游湖借伞的就是条白蛇而不是美女白素贞,以后也就没法海什么事了。即使情人眼里出西施,那也得先把对方能当成情人才行。”
“你是说——”
“如果按照元宝说的,它父亲以前不是因为家暴屈从,那大白猿十有八九能变化成人!”秦无鸣斩钉截铁。
“而且——”
“有屁快放!”
“而且,我觉得大白猿很有可能是非常熟悉我们的,至少是认识我的。”
“为什么?”
“它做菜的味道我感觉很熟悉。”
我突然懵住了,不对,到底是什么不对呢,白猿做菜?味道?
啊!
秦无鸣焦急地抓住我的肩膀,“想起来什么了?”
月饼!我在心里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