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液室的小护士大概是新来的,手法还不熟稔,扎了好多次都不顺利。前面排队的骂骂咧咧,她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虽说我也心疼她,但是毕竟这针扎的不是别人,再心疼也还是心有余悸的。从小我就怕疼,身体素质也好,去医院的次数一双手都数得过来,现在让我把头伸进虎口闸去给人砍一刀,你看我乐不乐意。
我一边往后退一边默念,“小姑娘,真不是我的错,别来找我报仇,千万别来找我报仇。”
“干嘛呢你?”惠雾里站后面推我:“我都恨不得让你去插队了,你还一个劲往后。”
我给她指指前面扎哭和被扎哭的人,使劲地挣开他的手。大庭广众之下,我也不好意思直接指责那位经验不足的小护士,多伤人家自尊啊,你老自个儿看我眼神体会就成了。
哪里料到惠雾里压根不感受我已经吓到发抖的心脏,抵在我后面,监督我安分排队。
我保证,如果我不是尊重他,早就一拳给踢飞了。
“我能不挂盐水吗?”我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就差跪下来抱大腿了。“我怕。”
惠雾里不为所动,就在我想要放弃的时候,他低头问我,“真怕?”
我赶紧点头,“从小扎针有阴影。以前我妈被一个无良道士骗去做针灸,我妈怕不安全,就拿我做试验品。那时候全身上下都是针孔,害得我夏天从来不敢穿裙子。连短袖都是上了大学以后才鼓起勇气穿的。”
惠雾里眼神有些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虽然为了不挂盐水有些夸大其词,可我对着东海南海龙王发誓,我所说的大部分都是真的。
我眨巴着眼睛,尽管惠雾里没有看我,可我也要使劲让自己看起来诚实一点。
“行吧。”他一松口,我差点都要跳起来喊“万岁”了。也就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沉稳一点,不露痕迹地在心里偷笑。
身体经过那么长时间的反抗斗争,开始有些沉受不住,眼冒金星。我努力地打哈欠保持清醒,不然那么长时间的战斗就要功亏一篑了。
我跟在惠雾里后面,眼皮不停地打架,差点不小心撞到栏杆上去。
等等,为什么他是往楼上走的?
“你带我去哪?”我拉住惠雾里的衣角问他。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不说话,继续走,我只好跟上去。
走了不知道多少个楼层了,我的额头开始冒汗,空调的冷意渐渐被中和,变成了一种更加严重的冷热双攻的疾病。要不是姐姐我的体质过好,换成电视剧里那些娇弱的男女主角,不知道昏死多少次了。
惠雾里从前台领了一袋子东西,带着我走进一个小房间去。
房间里只有联排的躺椅,液晶电视,挂盐水的柱子,再单调不过了。
“你随便找一张躺着休息一会儿。”惠雾里放下一袋子东西,给我倒了一杯热水进来。
我狐疑地看着他,他带我来这,难道是为了明天方便去上学吗?一晚上看着我,防止逃课?但当时的情况已经不由得我多想了,我随便找了座位躺下,头一沾到靠垫,眼睛就睁不开了。
没过多久,左手被蚂蚁咬了一下,我下意识去赶,却好像被人抓住了。睡梦中还有谁去搭理这些事,爱咬就咬吧。咬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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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睁开眼,屋内一片蓝色的光线。电视里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惠雾里抓着我的手,估计是怕我不老实乱动的。他靠在挂盐水的柱子上,闭着眼睛。
他的皮肤比婴儿还要嫩上三分,这些我一直都知道。但那个晚上,我在不经意间,看到他头上的一根白发。心有不忍,顾不得其他,伸手就去拔。